墓地選在離京七十裡外。
群山環抱、流水環繞,層巒疊嶂的山巒遮住山風,一條蜿蜒曲折的河水緩緩流淌而過。
堪輿師說,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故需得水藏風。
這樣一個枕山抱水的地方,的確是個絕佳的墓地之選。
此處人煙稀少,幾乎難以尋到任何人來過的痕跡。
春末夏初,正是萬物複蘇之際,草木掩蓋之下,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
謝龕想抱著她走過去,被她搖頭拒絕。
一眾護衛留守在了不遠不近的地方。
深山中傳來不知名的鳥叫,空曠又寂寥,不遠處,大片黑雲壓於山頂之上,視線所及處,一片茫茫白霧。
祁桑裙擺處被水霧打濕,鞋底沾了厚厚的一層泥土,像踩在兩塊沉重的鐵塊之上。
謝龕單手扶著她後腰,以防她滑倒。
遠遠地,掩於草木間的一塊墓碑出現在了視線裡。
祁桑雙手十指收攏,指甲深深嵌入濕滑的手心裡。
眼淚一瞬間蓄滿了眼眶。
若非那時的蕭陸步步緊逼,不肯給她們半點逃生機會,存煙不會選擇絕望自裁。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不肯放過她的屍身,將她孤零零地葬在這寂靜無人處。
她踉蹌著越走越快,終於看清了那塊墓碑。
一塊再尋常不過的碑石,沒有刻任何字跡,或許是不知該寫什麼,也或許是防備被她發現。
她顫抖著手指,輕撫那冰涼冷硬的碑麵。
眼淚洶湧而落。
是那時的她軟弱無力,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帶她逃跑。
為什麼不能再晚一些知曉真相呢?
如今的她,明明已經有了足夠的能力,助她逃離蕭陸的禁錮,回到屬於她本該去的地方。
遠處,隱隱雷聲滾滾。
她闔眸,額頭抵著碑石,輕聲道:“挖開。”
身後帶著工具的眾人聞言即刻動手,墓地上方壘建了一層堅固的青石玉,眾人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將它掘開。
一時間,整個山巒間隻剩下了鐵具嵌入挖出泥土的錯亂聲音。
祁桑跪在墓碑前,隻覺得這一下一下仿佛都挖進了心口裡,血淋淋地剖開了一層。
月夜明亮如白晝,存煙血染白衫的一幕那樣清晰的反撲了回來。
錯亂的挖掘聲響驟然停歇了下來。
耳畔傳來幾聲驚疑不定的低語。
祁桑睜開眼睛,慢慢起身:“挖到了?準備將棺槨……”
嘶啞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站在翻成了小半個土坡的墳墓邊,怔怔看著眼前的一幕。
巨大的紅木棺槨旁,躺了一具已經白骨化了的屍身。
沒有任何陪葬,也沒有任何遮擋,屍身之下便是泥土,連塊木板都沒有。
以蜷縮的姿勢,側臥著麵向那副紅木棺槨,白骨化的右手輕撫棺身,停留在了那一處。
赤色衣袍上,大片泥土淩亂覆蓋,隱隱可見一串紅色珠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