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總督!”
他哆嗦著下唇,壯著膽子強迫自己在他麵前保持住帝王的威儀:“朕還在此處,謝總督如此目無皇上,是否不妥?”
話音落,偌大的勤政殿內一片死寂。
羊脂玉的桑葚珠串在謝龕指間緩緩滑動著。
他沒說話,一米九的身高挺拔如鬆,日光將他的身影拉長,完完全全地遮住了龍椅之上的年輕帝王。
他整個人被陰影籠罩,沐浴在謝龕一瞬間威壓而下的目光裡。
像一隻被掐住了脖子的鵪鶉,哪怕竭力呼吸,周遭空氣依舊越來越稀薄。
沈忍生如坐針氈,倉皇間幾乎要丟盔棄甲,放棄尊嚴地主動收回剛剛的話。
但謝龕最終也沒同他計較什麼,隻依舊叫掌刑千戶將人帶出去了。
他一手牽著祁桑,一手把玩著白玉串珠,涼涼目光掃一眼一旁的姚法生。
這一眼,意味深長,竟還帶著那麼點笑意。
姚法生被盯得莫名其妙。
沈忍生卻是眉心一跳。
他忽然生出一種可怕的想法來。
謝龕剛剛的那一眼,分明是同沈忍生之間有什麼心照不宣的話未說的。
難道……
……
是夜,狂風暴起,嗚嗚咽咽盤旋在每個牆角路口。
深宮內枯樹隨風劇烈搖擺,似要生生自半腰折斷。
宮人捂著燈籠,掩著衣領口,於遮天蔽日的風雪中匆匆而過。
寧福殿內,紗帳浮動,似有無數道影影綽綽一閃而過。
沈忍生睡前一連服用了三顆丹藥,整個人如同清醒著被一隻大手拽入深淵內。
黑暗、血腥、猙獰……
自小到大,一切能叫他夜不能寐的因素都集中在此處,他大口大口呼吸著,被夢魘折磨著,冷汗爆流,手指抽搐著深深陷入軟褥之中,手背青筋暴起。
要怎麼掙脫。
他像是被一條條無形的荊棘困住了手腳,動輒便是刺骨的劇痛。
救命……
救命啊……
他嘶吼著,在夢境中嗓子都是破碎嘶啞的,明明簡單的兩個字,他拚儘全力叫喊出來時卻隻剩下了絕望的嗚嗚啊啊聲。
母妃出了冷宮之後沒多久便重病離世。
他在宮中舉目無親,沒有依靠,唯有同長姐抱在一起取暖,在謝龕的掌控中艱難度日。
究竟該如何做,才能成為名垂千古的帝王?
沒有人教過他。
身邊那麼多宮女太監,朝中那麼多文臣武將,可他看不透,難辨忠奸。
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行差踏錯,唯獨他不可以。
每走一步都是試探。
麵對的每個人都有可能是叫他萬劫不複的深淵。
“皇上。”
“皇上?”
半夢半醒間,有人在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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