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龕卻對他的話置若罔聞,他目光盯緊了祁桑,一字一頓:“祁桑,你可想好了,今日你若同旁人走了,明日一早,全京城都會知曉你同我總督府再無瓜葛。”
他上前一步,跨出了總督府:“日後,你就再不能打著本督的名義在外招搖了。”
言外之意,全京城的人都會知曉,她祁桑再不受謝龕庇佑。
祁桑沒有說話。
其實謝龕完全不必再添上這句話,他今夜的一言一行已經清楚地表達了他要同她劃清界限的意思了。
大概也是猜到了她並不知曉寶藏的事情,索性也懶得再在她身上花費心思了。
邢守約淡淡道:“先前種種,多謝總督的關照,如今守約已歸,來日便是再上戰場,也不會將桑桑一人丟下。”
他後麵那句話似是觸動了祁桑,她抬頭看向他,小臉哭地淚痕斑駁的樣子。
謝龕忽然記起祁桑燒迷糊那夜,斷斷續續地一句‘我恨你!恨你!為什麼連你也總是留我一個人……’。
總是被拋棄、被遺忘、被拋之腦後的陰影隨著歲月深深紮根在她血肉中,折磨著她的神誌。
邢守約一句話,寧願違抗軍中規矩也要一直將她帶在身邊,其中重量,可想而知。
冰霜覆麵,謝龕指關節在夜雨中咯咯作響:“固陽侯,你可知你這爵位是誰封的?本督若想撤了你這爵位,也不過提筆數字的事。”
邢守約閒閒一笑道:“那守約可真的要多謝總督了,守約實非祁兄那般的戰場奇才,征戰東夷多載也是十分吃力,倒不如讓出了這位子給更合適的人選,守約這一生沒什麼雄心壯誌,若是能同心愛之人踏遍山河,結做尋常布衣夫妻,便是拋了這一身功名利祿又何妨。”
徐西懷跟在謝龕身邊這麼久,那些個東西在他麵前不是連話都說不全,便是忍氣吞聲不敢多言的窩囊樣子。
這還是頭一次,見人三言兩語就給他氣得要將金蟒腰鞭抽出來的。
他忙上前按住謝龕的右手,同邢守約道:“不早了,這祁姑娘瞧著受驚不小的樣子,又淋了這麼久的冷雨,固陽侯還是趕緊帶她回去,尋個大夫瞧瞧吧。”
邢守約便不再多言,微微頷首後便抱著祁桑翻身上馬,將她牢牢護在懷中後,帶著一行數人消失在了夜雨中。
謝龕呼吸極重,刀子似的視線落在徐西懷臉上。
徐西懷忙收回手,一臉無辜:“總督莫要這樣看我,您是沒瞧見祁姑娘看那人的眼神嗎?那感動之情都快溢出眼睛了,您若再刺激他兩句,怕是兩人要當場在咱們總督府外拜天地了。”
拜天地三個字一出,謝龕眼底寒霜更是重了一層,咬牙道:“你、找、死!!”
徐西懷這下是真覺得自己無辜死了。
呐呐呐,這覺得祁桑是個累贅,擔心她成為自己軟肋的人是他。
想劃清界限,再不去管她那些個破爛事兒的人也是他。
結果看到邢守約英雄救美後暴跳如雷的人還是他。
“總督寬心,先前您不還猶豫到底要不要同她分道揚鑣的麼?如今固陽侯手握兵馬,保祁姑娘一個平安無虞自是不在話下,也算是間接替總督做了決定,這不也算好事一……”
他說著說著,眼瞧著謝龕真要動手,忙兩三步衝出去,站在還淅淅瀝瀝下個不停的雨中,同守在外頭的屬下道:“咦?雨停了,咱們就彆打擾總督了,打道回府吧。”
說完翻身上馬,連蓑衣都顧不得披上,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謝龕站在原地。
他腳下還殘留著一團濕。
那是先前祁桑跪著的地方。
他後退一步,看到那團濕潤的水漬間,隱約的幾縷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