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嚎啕大哭了起來,不知是在後悔昨夜未能出來救姑娘一命,還是在慶幸自己一家老小或許因未管閒事而撿回了幾條命。
昨夜……
戌時……
女子尖叫……
像是一道驚雷自頭頂劈開,祁桑怔在原地。
當時她醉酒意識不清,那幾聲尖銳的聲響劃過耳膜,像藏在雲中霧中難辨真假。
她問馬車外頭的不夙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不夙當時是怎麼回答她的?
——姑娘聽到什麼聲音了麼?
——不夙未聽到,許是姑娘做夢了吧。
輕描淡寫的兩句話,便將瓊琚的命留在了冷硬的青石路上。
情緒洶湧,海浪般淹沒了她的感官。
若她昨夜沒有飲那幾杯酒,是不是就不會輕易被不夙兩句話含混了過去……
若是若是……
悔恨像一把刀,刮過骨血,疼得她手指都在抖。
施不識又審問了幾句後就不耐煩了,命人將那小販先丟進了廠獄內,一轉身就看到祁桑淚眼婆娑麵無血色的樣子。
“女人真是麻煩。”
他忍不住煩躁:“不就死個人麼?至於給你嚇哭?走走走,趕緊走,彆再叫人以為是本督給你惹哭的。”
他揮手趕人,手臂卻在下一瞬被祁桑緊緊扣住。
她眸中濕意滾動,努力讓自己的聲線聽起來平穩一些:“這案子,你要怎麼查?”
“查?”
施不識挑高眉梢,譏諷地笑了:“查什麼?昨夜戌時在外頭晃蕩的公子哥兒是姚法生他們!幾人在銜杯樓喝了幾杯酒就開始不乾人事兒了!這是在裡頭瞧上了這琴妓,又不敢在酒樓內鬨事,於是尋了個法子將人誆了出來弄死的。這又不是什麼新鮮事,你要本督為個琴妓去查閣老府嗎?便是此事真鬨翻了查了個底朝天,按照大雍律法,他一個京城權貴弄死個入了賤籍的女子也不過是罰個幾百兩,本督懶得去費那力氣。”
祁桑怔怔看著他。
好似終於在這一刻,她穿過了時間的悠悠長河,回到了幼時。
兄長征戰歸來,帶她去河邊摸魚,祁桑很高興,挽了褲腿衣袖下水追著魚蝦跑來跑去。
可兄長卻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坐在河邊,注視著她的身影,又似乎深陷於某種情緒中難以抽身。
祁桑折騰累了,回到岸邊光著腳丫靠著兄長,問他怎麼打了勝仗還是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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