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至三更，正當莫小豐昏昏沉沉將要睡著之際，忽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隻聽“咣當”一聲響，原本關閉著的房門整扇掉落到了地上。
“不好，這應當是地震了呀！”
刹那間，他睡意全無，不顧一切地跳下床，光著腳衝到了院內。
又是一陣劇烈的晃動，暗夜之中，莫小豐看得清清楚楚，生長在正堂東側的那棵幾百年的柏樹竟被連根拔起，轟然倒地。馬廄裡也傳來惶恐的嘶鳴聲。
＂地震了！屋裡的人彆睡了，快出來吧！”他強忍著惡心，放聲大叫起來。
有兩名值夜的軍士本已嚇得癱倒在地，見此情形，也都奮力掙紮著站起身，幫著他一同喊人。
陸陸續續地，陳山提，不商，小棗等人從睡夢中被喚醒，神色狼狽地奔出寢室，聚到了院內。
“大家快散開，各自找處空曠的地界待著，彆聚在一處！不商，你去西跨院瞧瞧，叫屋裡的人都出來！”莫小豐的頭腦最先恢複了清醒，因見院內的空地足夠大，遂大聲命令道。
小棗緊隨在他身邊，睡眼惺忪地，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聽到莫小豐吩咐不商到西跨院去救阿憐阿惜，忍不住嘟囔了句＂公子對她倆倒上心得很哪！＂
莫小豐無暇理睬她，招呼著眾人四下散開。軍士們在陳山提的號令下，卻將莫小豐圍在中央，保護了起來。
秋風寒涼，眾人大多衣衫單薄，隻得蹲下身子，雙手抱肩，儘力抵禦寒冷。小棗擔心莫小豐受涼，趁人不備，鼓足勇氣，拔腿衝進他的寢室，冒著被砸傷的危險為他取來了袍服。莫小豐又是生氣又覺心疼，看到小棗身上也僅穿著件單薄的睡衣，凍得直打哆嗦，情不自禁地將她攬進了懷裡。
所幸接下來再無大震，不商從西跨院返回報稱，除倒塌了一處花架外，西跨院並無人員受傷，房屋倒塌的情況，阿憐阿惜姐妹帶著幾名侍女都轉移到了安全地界。
莫小豐急於了解外麵的情形，遂命陳山提派人分赴司州衙署和皇宮，一方麵與楊遵取得聯係，一方麵打探宮內的情形。
堪堪等到東邊天際出現了一抹魚肚白，楊遵才匆忙趕來，向他稟報了城內各處受災的情形南北兩座內城損失並不嚴重，僅有十餘處房屋倒塌，人員傷亡估計在百人以內；受災比較嚴重的是外郭，據東西外郭來報，兩處均有成片房屋倒塌或嚴重受損，由於地震發生在夜半時分，被埋在廢墟裡的百姓應不在少數。
“下官已命任胄，鄭仲禮兩位都督各帶一營軍士分赴東西外郭賑災救人，想請您一同前去向大將軍請示，是否需要立即轉移疏散京中百姓？”楊遵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說道。
＂楊先生，你可知宮裡的情形如何，陛下和娘娘都平安嗎？”莫小豐關切地問道。
“我就是從宮城來此的，聖上和皇後俱都安好。＂
莫小豐聽到這一消息，心下稍安，遂吩咐人備馬，準備同楊遵去見賀崇。
才從洛陽返回鄴都的單四唯恐青聰馬受了驚嚇，不易駕馭，主動牽過韁繩，在前為他牽馬，令莫小豐頗受感動。
二人騎馬出了雙柏堂，沿著主乾道馳向南城的大將軍府。一路上莫小豐留意觀察街道兩旁的裡坊民居，見大多數宅院都完好無損，隻是街頭聚集了許多倉皇奔出屋宅避禍的百姓，使得黎明時分的都城平添了幾分騷動和不安。
“楊先生，城中可有空曠寬敞的地方，可以容納這些百姓暫時棲身？”他擔心一旦發生餘震，會傷及聚集的百姓，轉頭問楊遵道。
楊遵會意，命令隨從道“立即去知會留守北宮的禁軍，打開宮門，放百姓入北宮殿外分散避災。＂
“南城及外郭裡坊眾多，不知可有足夠的空地接納離家避災的百姓？”莫小豐料想南城聚至街頭的百姓會更多，提醒著問道。
楊遵沉吟著答道＂南城裡坊雖多，其中闊宅大院約占了一半坊地，倘若令裡坊長吏勸喻宅主開放其宅院接納百姓暫往躲避，倒可解一時之急。目下最麻煩的還是外郭，那裡棚屋逼仄，居人稠密，如果再生餘震，後果不堪設想啊！”
莫小豐回想起東郭城外便是一望無垠的大片田地，便脫口說道“不如將外郭百姓儘數疏散安置到城外，也就是了。”
楊遵睨了他一眼，鄭重說道＂遷民出城，須得奉大將軍鈞命方可行之。太原公慎言。＂
莫小豐嚇了一跳，渾然不知自己犯了什麼忌諱，隻得閉口不言了。
一行人才穿過城門進入南城，迎麵正遇見賀崇的親衛都督王紘策馬而來。
王紘首先認出了莫小豐，在馬背上抱拳說道“請太原公，還有楊司馬即隨末將去見大將軍。”
為避免餘震引發的危險，賀崇就在大將軍府的庭院中接見了莫小豐和楊遵。在聽罷楊遵關於內城外郭受災情況的稟報後，賀崇麵無表情地踱步走了幾個來回，爾後衝莫小豐吩咐道“自即日起，放下你手頭的差使，全力負責外郭百姓的疏散安置，任胄，鄭仲禮所部人馬統歸你節製，調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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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豐望了一眼楊遵，試探著問道“方才在來的路上和楊司馬商議，外郭地狹人稠，出於安全考慮，可否將百姓暫時疏散至城外安置？＂
“疏散到城外安置？你打算將數萬百姓安置到哪裡去呀？”賀崇語調中帶著明顯的不滿，詰問道。
“可是。。。＂
“不用說了。”賀崇揮手打斷了莫小豐，交待道，＂我已命斛律晃率領兩萬餘征募的新軍今日啟程趕赴彭城，你可將半數外郭百姓暫時安置到三台大營去。”
莫小豐大喜，抱拳應聲＂遵命”，轉身就要離開。
＂且慢！”賀崇叫住了他，冷著臉警告道，＂倘若外郭及轉移安置到三台大營的這些人出了什麼亂子，唯你是問！”
瞟了一眼楊遵，又說道“即日起，凡京幾都督府轄下兵馬，軍械，資糧，概需由你親自節製，差遣，不得委付他人。明白了嗎？”
這是要公然收回楊遵的兵權啊！
莫小豐不敢去看楊遵的臉色，輕輕說了聲＂明白”，作勢又要走。
“賀嵩，你站住！”賀崇突然發怒道，“身為京幾大尹，一方父母，當此天降災禍之時，你就隻知唯唯諾諾，俯首聽命嗎？＂
莫小豐唬得麵色蒼白，隻好垂首站在原地，默不作聲了。
＂楊司馬，請你幫我參詳參詳，依如今形勢，當不當向聖上建言，移駕避災啊？”賀崇衝莫小豐發作了一通，放緩了語氣，轉向楊遵問道。
楊遵對賀崇方才的勃然大怒恍若無睹，從容拱手道“是否需移駕避災，須據災情而定。大將軍可召司天監，問明地象征候，爾後再論行止。＂
“一群腐儒，彼若果能測識地象，鄴都何致如此啊！＂賀崇忿忿地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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