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放亮，雙柏堂院內，喬阿大正手持掃帚清掃著地上的落葉，忽然看見莫小豐帶著陳山提走進了院門。他迎上前正欲行禮，莫小豐卻衝他擺擺手，徑直走到西邊的角門旁，抬手“啪啪”地拍起門來。
少時，有個小侍女前來應門，見門外站的是莫小豐，驚訝地說道“兩位小姐還未起身。。。”
莫小豐不等她把話說完，便邁步走進了西跨院，來至新搭建的花架下站定，沉著臉吩咐道＂立即去喚兩位小姐來見我。”
小侍女聽他辭氣不善，也不敢詢問事由，答應一聲，轉身進了房。
大約一刻鐘後，隻見阿憐阿惜姐妹前後相跟著從房中走了出來。
＂兩位小姐睡得倒還安穩呐！”莫小豐語帶揶揄地說道。
源氏姐妹走到花架前，斂衽行禮，阿憐正欲開口詢問莫小豐的來意，卻聽莫小豐首先衝她問道＂為什麼要幫我？”
阿憐一怔，隨即笑道＂奴家何曾幫助過公子了？＂
莫小豐毫不避諱，徑直說道“昨日我接到濟州來信，立刻派人拘捕了曾樸，卻因一時疏忽，不曾派人監視與曾樸關係密切的鹹陽王府，不是阿憐小姐你特地來提醒我的嗎？”
阿憐故作驚訝道“奴家聽不懂公子說的是什麼。昨日奴家本想邀公子來此飲酒聽曲來著。。。＂
＂嗬嗬，一向不近庖廚的阿憐小姐竟突然要端魚湯給我喝！請問，鹹陽王府昨日送了幾尾魚來？是哪種魚啊？＂莫小豐冷笑著問道。
阿憐神情慌張地望了一眼阿惜，答不出話來。
阿惜忙陪笑說道“昨日是我吩咐廚下熬的魚湯，王府派人送來的是鯽魚，新鮮得很呢！＂
“鯽魚？我怎麼記得阿憐小姐昨天說的是濟州送來的海魚呢？”莫小豐似笑非笑地反問道。
他見阿惜一臉尷尬地還想解釋，遂主動說道“一早來攪擾二位，並無惡意，實則因昨夜鹹陽王府出了命案，楊司馬又不在鄴都，我便想請二位小姐帶個話，找個妥當的人來參酌參酌案情。＂
兩姐妹聽了這話，臉上的表情俱都變得不自然起來。阿惜強笑著問道“公子想要奴家姐妹帶話給什麼人哪？奴家姐妹自從住到了這裡來，除了大將軍和公子之外，可從沒見過外人哪。”
莫小豐轉頭朝西邊的北宮城望了一眼，說道“阿惜小姐這是在明知故問哪。我想，若非此人，兩位小姐不會對我如此關切吧？”說罷，再不給源氏姐妹說話的機會，抬腳就走。
阿憐見狀，連忙邀請道“公子若得空，今夕仍來飲酒聽曲吧。”
莫小豐腳步不停地拒絕道“今晚我或許就要回南城衙署去了，兩位小姐善自珍重。”
守在角門處的陳山提尚未搞明白莫小豐大清早地搞這一出是為了什麼，見他穿門而過，朝西廂房走去，忙追上去問道“大都督還有何吩咐？”
＂忙了一宿，你也乏了吧，且回去補上一覺，養足精神再辦差。＂莫小豐一腳踏進屋內，回頭又補充道，“彆忘了知會守門的軍士一聲，要是高陽王來訪，隨時稟報。＂
“高陽王？”陳山提莫名其妙地撓了撓腦袋。
當天晌午，高陽王源斌還真的來到了雙柏堂。
得到稟報，大夢初醒的莫小豐立馬迎出了房外，將源斌讓進屋內。
源斌俊秀的臉龐稍微有些發紅，堅持不肯上坐，隻在下首的客位落了座。
莫小豐心知他的來意，稍作寒喧，便轉入了正題，含笑問道“昨夜鹹陽王家令源春被人害於臥房內，關於這樁案子，不知大王有何見教啊？”
源斌臉上掠過一絲尷尬的表情，說道＂小王與源春隻見過幾麵，算不得熟識。不過，記得有一回曾聽王叔說過，這個源春不大守規矩，若不是瞧在他服侍多年的情分上，或許早就打發他去封邑辦差了。照此想來，會不會是源春在外與人結下了梁子，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他這話分明有替鹹陽王遮掩，開脫的意思。莫小豐聽了，微微一笑，提示道“據在事發現場找到的證物推斷，凶手可能是一乞活兒，高陽王以為，源春會和乞活兒結下仇怨嗎？＂
源斌搖頭表示不會，忽然說道＂會不會是傳言中的無常現身，索要了源春的性命？”
＂哦？高陽王何來此說呢？”莫小豐頗感意外，問道。
＂太原公可還記得王叔暴薨當晚，白無常現身之事？依源春的身份，以及被殺的地點推測，殺人者應當不是一尋常乞活兒，那麼會不會是那個時常出現在鄴都街頭的白無常呢？”源斌表情認真地說道。
“如果真的是無常索命，隻怕此案多半要成為無頭案了。＂莫小豐壓根不信世上真有什麼無常，話鋒一轉，說道，“好在從現場找到了足以證明凶手身份的證據，使破案尚留有一線希望。如果方便的話，下官想請大王到七帝寺去走一趟，會同法上大統仔細排查乞活院裡的每名僧俗人等，以期有所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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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雖然說得委婉，可在源斌聽來，卻不容拒絕，隻得強笑著點頭說道＂小王與大統十分熟稔，此事不難，理當效力。”
源斌答應得如此痛快，倒令莫小豐感到有些意外。他又向源斌詳細介紹了凶手殺人的手法以及其它經現場勘察發現的特征，末了拱手說道＂如今楊司馬去了彭城，鄴都諸事概由下官勉力主持，頗感力不從心。今得大王鼎力相助，不勝感激。”
源斌順勢起身道“太原公客氣了，食君之祿自應為君分憂嘛。小王告辭。＂
莫小豐起初並未在意，及至將源斌送出雙柏堂，返身回來，細一琢磨，才發覺源斌所說“食君之祿為君分憂”的這個“君＂似乎指的並不是當今皇帝，而似是自己父子，嘴角不禁漾起了笑意這個源斌，看來是個八麵玲瓏，慣於拍馬溜須的主。
他之所以要在離開雙柏堂前通過阿憐阿惜姐妹把話和源斌挑明，一則是因為大哥賀崇已經明確告訴了他要他住到雙柏堂來就是為了試探源斌是否真心投靠賀氏父子，二則也是借源春被殺一案進一步對源春進行考查。
就初次見麵的印象來說，源斌為人似乎伶俐有餘而剛正不足。不過，他敢於來見自己並表現出的積極，順從的態度還是令莫小豐感到很滿意的。
因此，他一回到西廂房，就愉快地吩咐小棗道“收拾收拾，今天就返回衙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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