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起來開始背書。
正當她背得物我兩忘之時。
她身後的門被推開了。
陸時雍靠在門上,手捧著一盞油燈,一臉似笑非笑。
“於小姐還未睡?”
於雪濃回身,不由走到他跟前,不確定道:“可是我吵到你了?”
小樓基本上都是木質結構,不算隔音,自己大半夜背書,定然影響到他了。
於雪濃趕忙道歉,“我不背了,你早些休息。”
陸時雍徑直踏入,隨手將油燈放在桌上。
“「一日縱敵,數世之患也」,於小姐在背《左傳》。似提醒自己,切不可心軟,將敵人縱走,今後帶來麻煩。”
伸手撫在這一行字上,“於小姐很怕自己會行差踏錯,「謀及子孫,可謂死君乎?」。”
於雪濃心底一陣氣悶,陸時雍真的是生了一顆玲瓏心,人太聰明不好。
他微微的歎口氣,“你有什麼想法不能跟我說呢?我們既是夫妻,更是同盟。難道我不值得於小姐你的信任嗎?”
“陸時雍,你不要逼我好不好。我知道你不會輕易喜歡一個人,你不要作出一副你非我不可的樣子。哪怕我們沒有夫妻這一層關係,我也會將咱們的合作繼續下去。”
她其實知道她與陸時雍交換的東西,並不對等。
當初他們說好,他以陸老尚書二十年朝堂人脈關係網和江東陸氏的臣服換取她手中得用青州軍將士的名單。
三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青州軍在朝堂刻意打壓之下,早就不複當年的榮光。
名單上的人,她曾同邱將軍旁敲側擊過,許多人早已調離核心位置。
其實她給他的東西,基本算得上廢紙一張。
他在青州軍裡頭待了也快月餘,他這般聰穎,定然猜到了。
為何他執意要求同自己建立一種穩定的關係,在這裡,兩個陌生人之間最穩定的關係莫不是「姻親」。
他一直以來,反反複複,都在強調,她是他的妻子,她不能背叛於他。
突然她嘴中一澀,從一開始他要得便不是所謂青州軍得用人員的名單。
若是一開始他問自己討要,基本上自己會跟他徹底崩掉。但四五個月相處下來,她承認自己有些心軟。
於雪濃深吸一口氣,用手止住陸時雍靠近的腳步。
“陸公子,我真的累了,我想要休息。”
陸時雍腳步一頓,站定在她一臂距離外,“於小姐何必叫得如此生分,你還是像鳳凰山書院那般叫我「明允」。”
於雪濃不欲糾纏,“明允,我累了。可以讓我歇息。”
陸時雍走到床前,貼心的替她掖好被角。
頗為自然的撫上她的鬂角,於雪濃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道:“陸公子現下我知道你所求為何,你不用再演了。”
於雪濃心下澀然,壓下心頭些許不悅道:“那東西不在我手裡,陸公子要失望了。”
她像下定決心一般說道:“我們的合作現在看來並不平等,我並不算陸公子最好的合作對象。不如我們的合作取消,正巧我得趕回西府,同他們一道參加省試。咱們就此彆過。”
陸時雍瞧著於雪濃說得煞有其事,他斂著眉目,壓著心頭翻騰的情緒。
過了許久才道:“你先安心休息,左右時間還早,過幾日我抽空送你回西府。”
於雪濃下意識想要拒絕,但陸時雍麵露不耐,“還有五六日省試的內容才會複習完成,不差這幾日功夫,我們之間的合作是否要繼續,我們今後再聊。”
陸時雍不給於雪濃開口的機會,說完起身便走。
她躺在床上,乖乖閉眼。
正準備入睡之時,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鐘鼓聲,外頭有人高喊,“西夏人來了!西夏人真的來了!”
於雪濃霍然起身。
陸時雍提著長劍打算出門。
於雪濃急急叫住他,走到他的房間,拿出鎧甲墊起腳,給陸時雍套上,伸手環過他的後腰,係好腰封。
她與他離得很近,他微微低頭,便能聞到她身上一股冷香。
給人穿鎧甲之事,她以前在家的時候,她幫哥哥穿過無數次,每次哥哥隨父親出征,都是她來替哥哥穿上鎧甲。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得上是一種傳承。
“我知道你的武藝很高,戰場上總歸刀劍無眼。”於雪濃踮起腳將領子翻出來,她替他整理好。
她退到一個安全距離,看著眼前如玉如琢的公子,說道:“好了,賀君凱旋。”
陸時雍輕輕將她摟在懷裡,很快便放開。
剛剛的一個擁抱好似一個錯覺。
“你乖乖待在小樓裡不要出去,我在小樓附近布滿機關,等會我便開啟。在我未回來之前,你不要踏出小樓一步,你可聽好。”
於雪濃乖順地點點頭。
陸時雍露出溫和的神色,“那我先走了,你乖乖睡覺。”
於雪濃瞧著他離開的背影,有一瞬的恍惚,仿若他們是真正的一家人。
陸時雍剛剛走到門口之時,李勝帶著人馬迎了過來,跟陸時雍說此次西夏人來襲的大致情況。
陸時雍冷著神色,隨著李勝他們消失在夜色中。
原本不多的困意徹底消失,她看了一眼之前給他準備的藥箱。
於雪濃拍一下額頭,倒是忘了給他。
她提起藥箱,思忖著自己悄悄跟上,看看什麼情況?
她的手剛剛碰上門板,自己明明答應過他,會乖乖留在小樓裡。
她心裡有些猶豫,陸時雍的做事風格有時候跟父親哥哥很像,他們出征從不帶著母親自己,每次都將她們安頓在京城,拜托相熟的好友照拂一二。
其實無論是母親還是自己,更多的時候是想陪在他們身邊。
想清楚之後,於雪濃果斷換上男裝,拿起藥箱推門而出。
夜色中的小院,好似迷宮,她走了一盞茶的時間都未曾走出。
於雪濃覺得有些奇怪,院子裡的陳設與平時並無二致,她看了幾眼院子裡似多了些石塊,好似被人以特定的樣式擺起來。
她想了想,好像最近這段日子,陸時雍都會在院子裡搬搬弄弄,他還特地叮囑過自己不要動裡麵的陳設。
於雪濃挑眉,沒想到陸時雍還懂奇門遁甲,她越與陸時雍相處,她越是覺得他深不可測,這家夥是沒有短板的怪物?
她重回小樓,推開房間的窗戶,估算著自己從房間裡直接跳出去的可行性。
自己先跳到圍牆上,在借力跳出。
她是一個說乾就乾的性子,當即把藥箱背身上,提氣一躍而下,腳尖輕點圍牆,穩穩落地。
這勞什子奇門遁甲能困得住我?
於雪濃心下一片歡喜。
她提步準備去找陸時雍,一柄彎刀架在她脖子上。
“你帶我躲起來,不然我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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