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的天幕已烘出一抹魚肚白,而海天極處,初現的扁平紅日鑲嵌在地平線上,它像是正被提起的宮燈,片刻之間便被提出地平線,躍入雲海間,於是那隨之而來的萬斛霞光儘染無餘,渲染了整個天際。
已是清晨時分,朝陽噴彩,千裡熔金,萬頃波濤激蕩起伏,珊瑚島磯岸卷起數丈高的鎏金海浪,然而這朝陽美景下,正在航行的巨鯨艦隊卻無暇顧及,他們像遊蛇般以“之”字型路線朝珊瑚島海岸而去,奔赴向了這最後的庇佑處。
時而於船底傳來的震動讓士兵們戰戰兢兢,人人皆知珊瑚島近海之下密布暗礁,稍有不慎撞上一處,便會讓船艙破損,陷入無可挽回之地。
但相較於暗礁,身後追兵所帶來的恐懼要大得多,敵軍的戰艦勢不可擋的追在後麵,炮彈射出產生的爆鳴猶如索命魔咒,他們已經聽了一整晚,下半夜稍顯減弱,而到了早上卻又響得熱烈了起來,這讓士兵們有理由相信甚至不到中午,他們就會在這一聲聲爆鳴中墜入深海,成為魚蝦口中之食。
唯一的好消息是珊瑚島近在眼前,這座從前他們不屑一顧,將其評價為“毫無價值的糟糕島嶼”此刻卻像寶石一般珍貴。
雖然它遍布暗礁,但在阻擋己方戰艦之餘也能給敵軍帶來破壞,至少現在敵軍戰艦的航行速度明顯有所衰減,顯然他們也很忌憚這些暗礁。
但與之相對的,是己方艦隊中已經有數十艘大型戰艦因為不慎觸礁正在漏水,船艙底部被撞出窟窿就意味著無法航行,而當下所能做的補救措施並非是修補,而是放下逃生艇儘可能的疏散士兵,讓他們劃槳前去海岸。
主艦巨鯨號此刻就在做這樣的事,其超一級戰艦的體量讓它吃水量極深,儘管潮水有所上漲,但還是讓它無法避免觸礁,費德裡希也早有預料,故而在航向近海時他就已經讓士兵們準備好了逃生艇。
可即便是巨鯨號也無法在船上準備十幾艘逃生小艇,這種情況之下他隻得拋棄大部分士兵,率先坐上了逃生小艇,而後由牽引繩被前方的輕型戰艦拖著走。
“元帥,他們好像不追了。”此刻,小艇上的軍官氣喘籲籲的說道。
正看向身後的費德裡希臉色蒼白,身上的衣服被濺射到船中的海浪所打濕,模樣極儘狼狽。
“他們打贏了,當然不想因為觸礁而引起多餘的戰損。”
說到這,他扭頭看向前方,臉色隨之愈發難看起來:“我們的戰艦所存不多了,這該死的暗礁!”
在他視野中所看見的,是己方多艘大型戰艦因為觸礁導致停駐不前,更有甚者其船身已經大幅傾斜,眼看再過不久就要沉入海底。
那些小型戰艦倒好得多,他們發生的事故並不多,航行在最前列的已經衝入了海岸,士兵們倉惶的在齊腰深的海水中狂奔。
而等在岸上的,是一幫衣衫襤褸的難民,那是聯邦艦隊的士兵。
費德裡希在見到這些人後,臉上表情瞬間變得僵硬。
一些曾經說過的話回響在了他的腦海中。
——“這幫愚蠢的哥爾特人!難道他們的航海圖中沒有標注珊瑚島是一座遍布暗礁的島嶼嗎?!”
——“他們的腦袋裡麵難道裝的是糞便?竟然會帶著艦隊去珊瑚島!”
——“這幫蠢貨!原來是這麼被焱國佬給擊敗的!”
——“輸的不冤!這幫愚蠢的廢物!真該死啊!”
先前說過的話此刻像是一枚枚炮彈,直朝著費德裡希的大腦射來,然後一一爆開。
費德裡希蒼白的臉先是急速躥紅,繼而又快速消退回歸蒼白,他身軀微微抖動,看向海岸的目光也隨之低垂,像是不敢直視前方。
而下一刻,他像是被炮彈給擊中。
“嘭”的一聲,他往後一仰,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同行人員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