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李初一不是獨自一人,還有一位同行者,是他半路認識的,兩人便順道結伴而行。
這人喚作蕭子期,青衫教書先生打扮,二十五六,長相倒也瀟灑,除此之外,腰間掛著一顆橙黃酒葫蘆。
據他所言,自己三年前離家,現在正從皇城遊學而歸。
兩人互稱對方,先生,俠士。
本來李初一不願與之同行,畢竟自己天靈黑雲壓頂,會影響旁人。
但轉念一想,他本就是順路來看看凡間的喜怒哀樂,也就同意了。
所幸他離開神奇閣前,那老者批了些他暫時不能交易之物,其中便是有氣運存在。
二人分離之時,他以氣運把對方劫運抹平便是,凡人之消耗,倒是極少。
至於他自己,嗬嗬,早點睡吧,夢裡啥都有!
而他此種舉動,無疑是一塊靈石沒賺,還往裡賠了不少,故李某人想著,此番出來,不掙它個盆滿缽滿,絕不回頭!
此時,兩人正並行在青山綠水之中。
“木葉生幽,水流養秀,蘊有青山一座,慰我遠來之客,消弭一身煙雨,許我一世清幽。”
“喲,李俠士掛刀而行,沒想到居然也胸藏經綸,失敬失敬啊!”,蕭子期眼中露出些驚喜。
接著道“俠士,稍等片刻,我欲路邊行那五穀倫常之事,滋養一方水土。”
“先生請便!”
於是,便聽到流水嘩嘩,某人頂風撒尿,屬實炸裂。
突然,前方樹林中,傳出女子驚叫,以及匪徒“桀桀”之笑。
蕭子期隨即滿臉義正言辭。
“俠士,此朗朗乾坤之下,居然有人如此行徑,我雖一介書生,但行走在外,也有番拳腳功夫傍身,待我去去就來!”
李初一眼中閃過抹異色,隨即拱手稱讚“先生大義,尿一半還能憋住救人,佩服佩服啊!”
不久後,山林中便傳出拳腳相迎,女子稱謝之聲。
隨之,蕭子期帶著一清麗女子,和兩名老仆走了出來。
“姑娘,你花鞋應是方才落難時掉落,我手中有雙嶄新千層底布鞋,雖不合腳,但也能應急。”
女子稱謝接過,但抬頭便是望見李初一,雖左瞳混沌,但仍遺世獨立,若蘭芝玉樹。
目中頓含異彩,提裙奔去,“公子,如此荒郊野外,山石崎嶇,你怎地赤足而行,小女子手有新鞋一雙,如若不棄……”
眾人“……”
片刻後,蕭子期語若春風,向女子等人告辭。
“姑娘,山匪已無力為惡,我二人來時之路儘是一路坦途,你等沿路而去便可。”
“謝公子相救。”
“無礙,勞煩姑娘把腳上鞋脫下來吧!”
“……”
看著兩人遠去,徒留女子愣在原地,粉拳緊握,銀牙緊咬,怎一個氣字了得。
“蕭先生,此舉倒是比尿一半戛然而止,更讓我欽佩。”
“俠士客氣!”,蕭子期嘴含草棍。
“我救她本是情分,她既然浪費我一片好心,我又何必留麵子給她。”
“我雖是讀書人,但卻並不代表著迂腐,才子佳人那一套,對我無用的。”
李初一點了點頭,“那女子此舉,無疑是視枯葉為華章,棄新枝若濁秧。”
“喔?俠士此言,是把自己比做枯葉了?”
“對那女子而言,我便是枯葉,你,方為新枝!”
半月之後。
春雨細膩如絲,淋漓白牆灰瓦之間。
一儒袍瀾巾讀書人,一掛刀年輕人,皆撐著把油紙傘,輕踏在苔痕密布的青石板上。
這條清幽小道,似乎很久沒人行走了,兩旁的人家,也早已成了空房。
兩人緩步踏行煙雨之中,最終駐足一破敗小樓之前,一陣冷風吹過,蕭子期手中朱傘黯然斜落。
他沐雨而立,在原地站了許久,終是推開那扇腐朽木門,顫巍地邁了進去。
入目荒草淒淒,滿園儘作荒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