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收拾妥當後,秦曉檸便去了魏夫人處。
她想打聽下舒望那邊的情況,畢竟,她辛苦置辦的宅院在那,而且那邊還有幾個忠仆。
如今秦曉檸也算是有些身家的人了,不可能做到毫無牽掛。
魏夫人要比秦曉檸還掛心,畢竟,人家在舒望可是家大業大,有好些產業呢。
“娘子彆著急。”魏夫人道:“我來這之前已經吩咐了管家,但凡那邊有一點風吹草動的,會儘快想法子告知我。”
說著,她又忍不住歎氣:“柔兒明年就要出嫁了,那些嫁妝可是我攢了好些年的,光是金絲楠木的家具就有好幾件呢,哎呀呀,若是真的發了大水,給泡了可就不值錢了。”
可憐天下慈母心,這個時候了,魏夫人最惦記著的還是女兒的婚事。
秦曉檸反過來安慰魏夫人:“官衙不是一直守著堤壩呢嘛,若是這兩日不再下大雨,估計那邊不會有大礙。”
魏夫人歎氣:“隻盼著老天開眼吧,若真是鬨了水患,可要亂上一陣子了。”
二人說了一陣話,秦曉檸便辭了魏夫人,打算出門看看。
集賢閣已經倒閉,她本想著要將字賣給其他小城,如今機緣巧合下來了蒲城,秦曉檸打算趁此機會出去看看行情。
秦曉檸帶著鬆枝出了彆苑,也沒坐車馬,隻沿著長街閒逛。
這蒲城沒有舒望繁華,但也有幾家字畫樓,秦曉檸一一進去看了看。
這些字畫樓都沒有集賢閣大,裡麵的東西也不過泛泛,按照他們這個價錢,她的字若是在這裡賣,也就將將能勉強賣到在舒望的六七成價格。
收藏字畫古玩本就是燒錢的事,舒望城市富庶,所以她的字才能賣上好價錢。
接連看了幾家字畫樓,鬆枝忍不住發牢騷:“價錢居然差了這麼多,不如咱們答應了蘭亭軒的李老板吧,跟他合作,倒是能多賺不少銀子。”
秦曉檸也知曉這個道理,但她還是堅持道:“李老板這人人品不行,便是與他合作,將來也要鬨不愉快,再說了,他害得蔡老板如此地步,我若是轉投了他,如何對得住老友。”
又打算著道:“這裡賣不上價,咱們就再去彆的地方看看,乾州好些城池呢,隻要字好,我倒是不愁。”
被秦曉檸這麼一說,鬆枝也跟著重拾信心:“我那點心鋪子還有分紅呢,咱們的日子隻會越來越好。”
日子倒是有盼頭,當下隻希望這場水患能夠化險為夷,舒望能平安,他們好儘快回家去。
隻是誰也擋不住天災,秦曉檸來到蒲城的第三日,舒望那邊傳來了消息。
“這兩日,那邊的雨就沒停過,而且是越下越大了,眼看著堤壩已經抵擋不住了,官衙正在疏散百姓。”魏家趕過來報信的小廝唉聲歎氣:“我出來的時候,舒望城已經是亂成了一鍋粥了。”
該來的還是來了。
雖然早有準備,但聽聞了這個消息,還是讓大家傻了眼,尤其是魏夫人,差點當場暈過去。
“家裡的人都跑了嗎?”她一臉擔憂:“我柔兒的那些嫁妝可都在府裡呢,若是被歹人趁火打劫,這可如何是好。”
魏家大爺見妻子慌了手腳,沉聲道:“錢財乃身外之物,隻要一家子平安,那些往後再置辦就是了。”
魏夫人吸了吸鼻子:“哪裡是那麼容易的。”
他白了眼丈夫:“這些嫁妝,我精心的攢了好些年呢,若是毀於一旦,再是攢起來,可就難了。”
說著說著,她急得幾乎紅了眼圈,下頭的小廝見狀,忙上前回道:“小的出來前,我聽說王媽媽說管家不走。”
不走?
洪水當前,誰不急著逃命。
魏夫人一聽這話,顧不上哭了,忙問小廝:“這話怎麼說?”
小廝回道:“我隻聽王媽媽說,管家要帶著幾個護院看住咱們老宅。”
小廝這話一落,一旁的魏大爺蹙眉道:“這不是胡鬨嘛,洪水似猛獸,這個時候了,還看什麼宅院。”
“人命要緊。”
此地距離蘇望最近,隔日,便陸陸續續有被官府疏散的難民湧進蒲城。
秦曉檸離開的時候,王大姐夫婦和兩個小丫鬟還在舒望,秦曉檸擔心他們幾個的安危,聽聞蒲城設置了難民安置點兒,便帶著鬆枝尋了過去。
舒望算是大城,逃出來的難民很多,蒲城官衙在城中幾處寬闊的地方紮了好些棚子專供難民臨時居住,雖是夏季,居住在外頭倒是不冷,但難民烏壓壓的擠在一起,又有蚊蟲滋擾,居住的環境自然是十分難受。
秦曉檸和鬆枝接連將幾個難民點兒都走了一遍,也沒瞧見李大姐等人的蹤影,二人隻好悻悻而歸。
回到魏家彆苑的時候天已微微擦黑,魏家的主子仆婦正聚在庭院裡,廊下還擺著幾口大鍋和幾十擔米糧。
魏夫人立在院子正中央,正對著魏家大爺嚷嚷:“舒望那邊的家常全淹了,咱們在這裡隻有這一處彆苑,餘下的米糧也不多,作甚還要施粥。”
魏家大爺沉著臉反駁妻子:“咱們家在乾州又不止這一處彆苑,況且還有田地鋪子呢,如今大難當頭,咱們舍下些米糧給百姓,卻能贏得口碑,這買賣難道不劃算。”
魏夫人不服氣:“舒望那邊遭災,眼見著今年的收成是全完了,過不了幾日,這糧米的價錢就得瘋漲,施一次粥,就要擔米,你可算計過,咱們若是施上十天半月的,那得費多少米糧,哼,攢下的那點口碑,倒是不如省下這些米糧換錢來得實在。”
魏大爺反唇相譏:“口碑豈是能用銀錢買來的嗎?咱們要積攢的是長久的買賣。”
魏夫人白了眼丈夫:“什麼長久買賣?舒望那邊還指不定怎樣了呢?若是將家宅產業都毀了,咱們還不得勒緊褲腰帶想法子在蒲城從頭再來。”
見夫妻兩個爭執不下,滿院子的仆婦小廝也不敢擅自做主,一個個垂著頭,隻能乾巴巴的等著主子最終的命令。
這時,魏二爺開了口。
他道:“大嫂,咱們先不說買賣的事,咱們舍粥,不是給彆人,是給咱們舒望的百姓。”
“咱們家能攢下這般家業,可離不得舒望百姓的成全和厚愛,如今鄉親們遭難,咱們在彆苑裡有吃有喝,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鄉親民挨餓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