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華拿著票找自己的硬臥車廂，發現裡麵已經有三個旅客，正如陸遙在《平凡的世界》裡描述的那樣，打著紅色領帶，穿著有些褶皺的西裝，袖口上還縫著商標，正在熱聊。
下鋪座位下麵以及靠窗的行李架上還放著幾個特大塑料旅行包特彆引人注目，裡麵塞得的鼓鼓囊囊，這讓方明華很快想到一個詞：
倒爺。
倒爺是這個時代最鮮明的特色，
最初倒爺們不過是從鄉下收來幾百顆雞蛋、小心翼翼搬回城裡換糧票，或從沿海論斤稱來電子手表用軍帽裝了在各地大城市兜售，後來發展到缺什麼倒什麼、什麼緊俏就倒什麼。
當然，這裡麵後來也出了牛人，被稱為最大的倒爺——牟其中。
國際倒爺牟其中，用川東某城瀕臨倒閉的廠裡的積壓罐頭換回了民航飛機，讓雙方受益而自己從中更是賺了一大筆。
隨後，大大小小的倒爺們開始琢磨著倒騰埃菲爾鐵塔和巴黎聖母院。其中真有個外國倒爺將一段不常通車的國有鐵路慷慨地倒給了一家公司，這家公司派了施工隊前去拆除了一大半路軌時，這一大騙局才被發現。
當然方明華遇到的這個幾個倒爺還沒那麼大膽，隻處於倒爺的初級階段。
他躺在上鋪上聽三個人瞎侃，隻是把來自東北的特產準備拿到粵省去賣，更重要是從那裡電子表、磁帶、錄音機等各種電子產品拿到北方去賣。
方明華很感興趣，也加入了他們的聊天。
“兄弟，看你這文質彬彬的樣子，一定是個文人吧？”一個穿著白襯衣打著紅領帶的胖男人說道，順便掏出一包煙從裡麵抽出一根遞給他。方明華瞅了一眼：長白參。
方明華笑著婉拒，說道：“我在西京的一家雜誌社工作，去到榕城開會，你們呢？聽口音是東北過來的？去花城？”
“嗬嗬，俺果然猜對了，是文人！”胖男人嗬嗬一笑又說道“俺們奉天的，倒騰點小買賣。”
“老鄉啊，我老家也在奉天”方明華又說道。
“哎呦.老鄉見老鄉啊。”胖男人一聽更加熱情，又從包裡掏出一包葵花籽，遞給方明華。
硬臥車廂裡嗑瓜子不太好吧？
不過煙都抽還在乎這點，也是也抓了一把嗑起來。
“你們是倒爺吧？”方明華試探問道。
對方嘿嘿一笑，不說話。
“還是伱們瀟灑，走南闖北，還能掙大錢。”方明華笑道。
“哎我們辛辛苦苦隻是賺個小錢，搞不好還會打成投機倒把抓。”胖男人歎了口氣。
“掙小錢？你這一個來回，估計我們幾年工資都掙不回來。”
“那倒是”胖男人笑了，笑聲中帶著一絲驕傲。
兩人在我自我介紹，這個胖男人叫胡洪濤，原來是奉天郊區一個生產大隊的企業采購員，經常在外麵跑，也算見多識廣，看到國家政策越來越活，腦子也熱起來，去年乾脆辭職，走上倒爺這條路。
“小方，你是文化人，懂的政策多，你說國家的政策會不會變？會不會走回頭路？”
聽胡洪濤這麼一問，其餘兩個也抬起頭看著上鋪的方明華。
方明華明白他們的意思，笑著說道：“不會，政策隻會越來越好，現在不是提倡致富光榮嘛。”
“那就好，那就好，我這心就踏實了。”
四人又聊了會，然後就各自休息，火車一路向南，第二天下午到長沙站，方明華要換乘去榕城的車，下車向三人告彆。
“小方同誌，如果回老家路過奉天，到俺家玩啊，我請你吃咱們的豬肉燉粉條，喝鳳城老窖！”胡洪濤熱情招呼。
“有機會一定來！”
漫漫旅途，認識個老鄉倒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