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堯聞言,幽幽一歎,“許願,你明知道我不會殺你。”
他不會殺許願。
僅那救命之恩,他都不會找許願的麻煩。
但是,對於這件事,他亦不能後退,讓許願心想事成。
“可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我擋了你的路,就是你的敵人,沈仁耀,你不是心慈手軟之人。”許願淡聲開口。
許願已經看明白了。
若說先前不太明白,在歌舒部,北堯袖手旁觀那刻,她就明白了。
“即便你心裡這樣想,我也依舊想告訴你,我從來就沒想過要你的命,今日在哥舒王帳,我沒有出手,隻不過是想看你能周旋到哪一步。”
北堯看著許願,目光鄭重,再一次開口道“我不是求功之人,城防圖我給了你,信件之事,我也全當不知,許願,我從來就沒有把你當成敵人。”
許願微微歪頭,沒有說話。
她心裡突兀的出現了兩個小人。
一個說,“是啊,他那個人風光霽月,言出必行,一定不會見死不救。”
還有一個說,“不過都是一些無傷大雅的東西,比起唾手可得的戰功,他自然不稀罕那一點證據。”
兩個小人仿佛天人交戰一般,許願卻沒由來的心慌。
她覺得她變了。
以往,她格外淡漠,在京城的時候,不論那些貴族如何羞辱於她,她都不曾動怒,也不曾生氣。
那是因為她從來就沒有把那些人放在心上,也沒有托付自己的真心。
可今日不同。
因為北堯的“見死不救”,她像是徹底的厭惡了這個人。
若是換成旁人沒有搭救,許願可能眼眸都不會抬一下,因為她知道,沒有人有義務幫她。
可北堯不同。
她沒有想過北堯會救她,卻又希望北堯會救她。
大概是有了期待,所以失望來臨的時候,痛苦就被放大了無數倍。
許願恨北堯冷眼旁邊,更厭惡自己對北堯上了心。
見許願不言,北堯又開口道“不論你是否把我當成朋友,我都要提醒你,明日你若赴約,那就如同魏成功,為勾結外邦,叛國之罪。”
風夾雜著雪花,從兩個人中間吹過。
北堯又開口道“許願,你在書塾,也當聽說過沈一川提起的勳貴許家,許家滿門被滅的惡果,你也想試一試嗎?”
北堯知道,許願最為重視家人。
他希望許願能想想他的家人,同時也用“許家”的往事,提醒許願不要步了許家的後塵。
許願是不是許家後人還有待查證。
可今日他若是什麼都不做,許願的未來就毀了。
叛國通敵之罪,許願背不起。
北堯也不想看著許願就這樣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許家一事,評判已經完了,今日我父親在此,看見哥舒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亦不會坐視不理,此事我無愧於心,我不懼。”
許願望著北堯,眼神冰冷,“沈公子,你不用勸我,所有的結果,我都可以自己去承擔。”
許願說完,轉身就走。
走了不過兩步路,她又停了下來,回頭道“沈公子,你說你是為了收複歌舒部,可是朝廷並無出兵攻打歌舒部的打算,你為自己的功利就要犧牲哥舒人,不算求功嗎?你早知魏成功和哥舒妄勾結,以戰養戰,不及時上書朝廷,反而蓄意挑起戰爭,這是良善嗎?不要用“臣子”二字,來為自己的行為帶上正義的冠冕,因為太虛偽了。”
許願說完,心裡忽然就鬆了一口氣。
她有她的堅持,她定然會堅守。
月色漸深,北堯看著許願的背影,繼續沉默了。
少年身形不大,卻格外的有力量。
他像是一棵竹子,在地上紮根多年,默默無聞,一旦破土,便成長的極其迅速。
北堯不由道“陳山,你說本宮是不是真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