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奶奶你睡了嗎？奶奶喝點水吧。”
緊閉的房門悄無聲息，好半晌，裡麵才傳出了一聲沙啞的聲音。
“是滿穀啊，奶奶不渴，你喝了吧。”
“奶奶，這是小姑離開的時候留下的蜂蜜衝的蜂蜜水，小姑走之前特意囑咐了，要留著給你補身體的，奶奶你喝點吧，喝點蜂蜜水後會好很多。”
屋裡再次沉默了一會兒，好半晌，金滿穀端著的蜂蜜水都有些溫涼了，屋裡才再次傳來了聲響。
“……進來吧。”
金滿穀嘗試著推了推門，門沒鎖，他很輕易的就把門給推開了。
端著碗走了進去，趙小花還躺在床上，背對著他，金滿穀端著碗走到了床前，小聲說。
“奶奶，起來喝一口吧，喝點蜂蜜水能好一些。”
趙小花動了動，最後還是坐起身來。
她的樣子看起來並不好，臉色青白頭發淩亂，眼睛通紅略腫，應該哭了很長時間。
她的聲音有些啞，說話也有氣無力的。
可能是哭的時間太長了，她也有些渴，就把金滿穀端著的水接了過來，咕咚咕咚的都給喝了。
甜滋滋的蜂蜜水入口，確實緩解了她腹內的饑餓以及身體上的不適。
隻是一碗蜂蜜水還是太少了些，等把水喝完後，她有些意猶未儘的問金滿穀。
“還有嗎？”
金滿穀接過空碗，點了點頭。
“還有，我去在給你兌一些。”
趙小花看金滿穀要走，連忙問。
“她給你留了多少蜂蜜？”
“一竹筒，滿滿一竹筒，奶奶放心，還可以喝很久。”
趙小花定定的看著金滿穀，好像想說些什麼，卻沒開得了口。
最後還是金滿穀先開了口。
“小姑走之前，給我這個，是想讓我轉交給奶奶的，但是我覺得，要是真的給了奶奶，這蜂蜜可能就落不到奶奶嘴裡了。奶奶，小姑很擔心你，她覺得你瘦了，臉色也不怎麼好，她想給你補補，但是家裡啥東西都沒有了，這桶蜂蜜還是小姑藏起來才留下來的。”
趙小花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眼淚吧嗒吧嗒往下落，活了這麼大把年紀，後知後覺的苦了起來。
她擦掉流出來的眼淚，聲音有些哽咽，不自覺的大聲了起來。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錯了？但是我能有什麼辦法，我又不能眼看著我爹娘去死！”
這便是趙小花心裡的結。
金家被搬空了，還欠了一屁股的債，她不是不心虛的。
但是就算欠了一屁股的債，金家也不會有事。
她和金良順成婚那麼長時間，金良順的賺錢能力她是知道的。
雖然五百兩確實是一筆大數目，但是金家又不是還不起，隻是需要一些時間罷了。
但是換成趙家，她的娘家，那便是需要幾代人共同努力，才能還清的巨款了。
而在這個過程中，很難保證會不會有被逼瘋了的人，過不了這樣的苦日子，對她爹娘下手。
人死債消，就是這個道理。
不得不說，成婚這麼多年，金良順把趙小花教的很好，讓她比其他村裡人更有眼見和能力。
隻是這份眼見和能力，用在自家人身上，就不怎麼讓人高興了。
金滿穀作為一個小輩，也不知道能說啥。
想了想，他還是選擇安慰奶奶。
“奶奶，你彆傷心了，日子過過就好了。”
這話說的，趙小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這日子還能繼續過下去嗎？至少趙小花就覺得，這日子過的太苦了一些！
自從嫁給金良順，趙小花就沒過過苦日子。
這麼多年下來，順分順水滋滋潤潤，誰能想到老了老了，到了應該享受兒孫福的時候，自己卻要餓肚子了！
盯著金滿穀，趙小花幽幽的問了一句。
“你們一天天的不著家，我也沒看著你們瘦了，你們一天天的吃的啥？”現在家裡就趙小花一個，其他人都不在家，飯也不在家吃。
家裡沒東西吃了，趙小花隻能在家裡餓肚子，其他人好像過得都挺滋潤的。
金滿穀被趙小花盯著看，也不慫，他很坦然的和趙小花說。
“爺爺走之前，給我們留了一些吃的，放在一個叔叔家，每天我們可以到那叔叔家吃一口，雖然不多，但是加上點野菜，還能混個飽。奶奶，你要是餓了，我可以給你挖些野菜吃。”
“挖什麼野菜吃，你們吃著糧食，就讓我吃野菜？？”這就是遷怒了。
麵對金家人，趙小花心虛的很，但是等她聽見，金良順給金家其他人留了吃的，唯獨自己沒有的時候，這股子心虛就變成了氣悶。
隻是沒等趙小花哭訴自己為金家當牛做馬這麼多年，生兒育女有多麼不容易呢，金滿穀就早有準備的在自己懷裡掏了掏，掏出了一個油紙包。
他當著趙小花的麵，把那油紙包打開，裡麵是一堆鬆鬆垮垮的，煮熟了的糠。
他把這東西往趙小花麵前遞了遞，說著金良順走之前吩咐他的話。
“這就是爺爺給我們準備的吃的，就著野菜吃，也能吃飽，就是味道不怎麼好，奶奶你要是餓了，也能吃些。”
這東西趙小花小時候吃過，長大嫁人後就再也沒碰過，最多也就看彆人吃過，所以她知道這東西是什麼。
她不可思議的看向金滿穀，原本要哭嚎的那些東西瞬間憋了回去，一張臉憋得通紅。
糠啊，這可是糠啊。
再也鬨不起來了，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似得止不住，心中的愧疚之情再次蔓延了上來。
她拉扯著把金滿穀抱到了懷裡，嚎啕大哭了起來。
這日子，怎麼就過成了這個樣子！
“是奶奶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啊，是奶奶的錯，奶奶錯了啊！”
被抱住的金滿穀很淡定，任由趙小花抱著自己哭，甚至他被抱著的時間長了，還好氣的撚了一點糠到最忌嘴裡嘗了嘗。
那口感和味道確實不怎麼好，到了嘴裡又咽不下去，他想把這東西吐出來，卻又害怕發出太大的聲響，隻能一點點的往外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