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薑懷謙進宮請安,剛隨內侍進了清源宮,就瞧見他父皇承元帝在廊下逗弄著畫眉啼囀啾鳴。
見他走近,承元帝輕頷首,接過楊詢遞來的帕子邊擦招呼兒子到後麵的小花園敘話。
此時距離午膳還有些光景,承元帝打算帶兒子到涼亭手談。
太子薑懷謙棋藝尋常,也不用擔心讓棋問題,因此出手落子極為隨意。
倒是承元帝時不時沉吟琢磨,好容易吃了兒子數個子兒,就瞄見楊詢從個小內侍那裡接過本冊子,便順手將捏著的白玉棋子扔進棋罐,笑著朝兒子說:“朕記得你府上安丫頭的侄子也去了遊園會?”
他說的安丫頭,是太子薑懷謙的側妃,安國公府的嫡次女。
薑懷謙也放下棋子:“安國公府和安侯府出席遊園會的適齡稚兒唯有安嶼,他雖剛滿四歲,到底是安國公府嫡長孫,安國公和國公夫人一連數日派嬤嬤接他,安氏雖不舍也不好反駁。”
承元帝麵色不動,聽到最後才慨歎:“當初朕錯點鴛鴦譜,將安丫頭賜婚給了陳氏,不想陳氏犯事被朕貶黜,朕念與安國公幼時之誼,不忍她受累,就將她許給你做了側妃,一眨眼竟到了如今……安國公世子殉國時,這孩子才出生吧?”
薑懷謙低頭說是:“當初草原阿戎進犯,安世子領兵退敵受傷殉國,那時嶼兒堪堪抓周,世子夫人悲傷過度追隨而去,側妃安氏憂心嶼兒,便央了我將他接到府裡撫養。”
承元帝聽他這樣一說,也不禁想起當初那場牽扯著阿戎、楚、齊三麵戰場的戰役:“安世子,國家棟梁也!那一戰打得阿戎退避千裡,若非此,並齊之事不易,有其虎視眈眈,朕不能不憂它有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之意!”
薑懷謙應和稱是:“而今阿戎雖野心未息,但若想要舉兵來襲,卻也非數載能成,倒是給我大楚整合齊人、修生養息的時機。”
承元帝聞言未語,手指在桌案上輕叩。
嗒、嗒、嗒……嗒嗒嗒。
這一聲聲叩擊聲在針落可聞的涼亭裡顯得格外清晰。
薑懷謙垂眸靜待。
大概過了半盞茶的工夫,承元帝才從自己的思緒裡清醒過來,看向太子:“安國公世子之位,朕已決意給予安國公次子。”
“父皇聖明!”薑懷謙聞言麵色如常,恍若早已了然一般。
承元帝不禁挑了挑眉:“你如此平靜,是早已猜到?”
薑懷謙歎:“當初,兒臣應允側妃安氏借皇家之勢強接嶼兒入府,也是因安氏哭訴此乃唯一保下安嶼之法。父皇仁厚心慈,又極具遠見,必不能讓他若小兒抱金般招搖過市。如此安排,卻是保全之道。”
“你能想通自然是好。”承元帝欣慰的笑了笑,“好好教育忠良之後,待他成才,你這個養他長大的姑父還能虧待他不成?”
薑懷謙沒敢接話,隻是回說父皇聖明。
承元帝擺擺手,又言:“朕聽聞安國公夫人有意撫養安嶼,想來若是世子之位定下,她也能安生些……不過若是她仍有此意,你和安氏還要慎重對待,便是不送回去,也不要鬨的滿城風雨。”
薑懷謙連忙說是:“安氏曾和其母談過,國公夫人也說要看嶼兒之意。”
“你們心裡有數兒就好,朕歲數大了,委實不想幼時玩伴跑來跟朕哭訴。”承元帝擺擺手,不想就此繼續談下去,轉而扭頭吩咐楊詢,“大伴說些輕鬆些的讓朕緩緩心情。”
楊詢看了太子薑懷謙一眼,他手上冊子第一頁記錄的就是那位安嶼安小爺的事跡。
薑懷謙一看他這般,就知道安嶼那小子惹事了,心說安氏果然有先見之明,決定讓安嶼赴會後,便明裡暗裡跟他說了許多好話。
承元帝笑了笑,令楊詢直接念出來。
楊詢朝薑懷謙歉意一笑,抑揚頓挫的將記錄逐字逐句念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