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投石機砸得稀爛的城門樓裡,僅僅眯了一柱香時間的李薌泉召開了軍前會議,其中的一個議題就是關於王散的去向,據蘇醒後的軍兵稟告及經過調查,王散一行三人不知所蹤,當然實際的去向,這裡隻有統領知曉,但戲要做足,因為誰也不敢保證梅硐城有沒有韃子的眼線。
李薌泉語氣嚴肅的道“眼見情況稍劣,王散三人便棄城而逃,實乃朱雀軍敗類,傳我之令,將王散家眷貶為奴隸之身,嚴密看管,並張榜明示,有抓拿王散等,賞銀百兩,一經抓獲,交由我親自處置!”
他的目的之一,也是警示眾人,逃跑是有代價的。
當然王散的逃離,實際上歸於李薌泉的一手策劃。城破在即,如果讓曾救過自己一命的王散陪著赴死,似乎有些對不住人,於是李薌泉單獨授意王散,帶著家眷趁夜離城,並另遣其絕密任務,至於王散未尋著家眷那是意外。
會後,卻多了一個插曲,有一軍兵不請自來,李薌泉一瞧,來人似乎有些眼熟。
卻是此人還記著李薌泉“來尋本統領差遣”的吩咐,不過隻來了一個,且打著綁帶,隻見其臉上無半點那晚的垂頭喪氣,但也沒有一點生氣,空洞的雙眼似乎缺少了靈性,他低聲道“小的神臂都黃中如,特來向統領大人領罪!”
李薌泉仔細辨認一番,終於記起來了,原來是三天前那晚竊竊私語要逃的軍兵,隻見其盔甲破爛不堪,其中數處被利刃割得殘破,想必這幾日可是經過了一番苦戰,便道“那晚還有一人,現在何處?”
黃中如眼中這時顯出悲壯,他喃喃道“昨晚,韃子殺上城池,他身中三刀,抱著一名韃子滾下城池,死了!”
昨日之戰,何其艱險,在場的眾將佐無一不曉,其中李薌泉更是親臨甕城,指揮士卒奮勇反擊,正是朱雀軍將士與城中百姓舍命,才換得今日城池尚在。李薌泉不由雙眼墮淚,嗚咽道“好男兒!三十大板皆免了!刻其名於烈士碑,以受後人景仰與叩拜!”
這時,臨時兼任神臂都都頭的劉華山出列拱手道“黃中如箭法甚好,原是新附軍降兵,由輜重營選入神臂都不過四日,昨日奮勇殺敵,射殺韃子三人,其中牌子頭一員。”
“是嗎?竟這般厲害?!”李薌泉興趣來了“五十步之外是轅門,去那立一圓靶,中如,汝能射中紅心嗎?”
“如何不能?”黃中如眼冒精光,被李薌泉一激,取來軍兵遞過的神臂弩。隻見其踏弓張弩,然後稍一瞄準,箭弩“嗖”的射出,連發三箭,皆正中紅心!劉華山擊掌而讚,譚如曉也有些沾沾自喜,這黃中如是神臂都士卒,他有如此表現,二人臉上也有光。
李薌泉暗自稱讚,這箭法至少不在自己之下,想不到這個原本想要在城破之際出逃的黃中如,竟有這等本事,他不免有些愛惜起來,起身離席親自搬來一個座椅,然後才道“中如聽令,我命汝任輜重營箭術教頭,替吾訓練士卒,如何?”
按朱雀軍等級,教頭同將虞候級彆,隻是不帶兵。想不到就此連升三級,黃中如原本無神的雙眼頓時激蕩,他失聲道“大人,這如何使得,小的帶罪之身,如何敢受如此重任!”
李薌泉止住黃中如“如何使不得,汝殺敵有功,又有如此身手!這教頭不給你,我給誰?這就定了,你也好生養傷,隻要一心為朱雀軍打拚,他日我必有重用汝之處。”
黃中如也不囉嗦,他起身向李薌泉、譚如曉、劉華山拱手致謝,再回座位上時,臉上已經浮現喜悅之色。
伍思成眯著眼,看著眼前一幕,李薌泉收買人心的手段,他是見識過的,因此對這樣一出戲,他絲毫不覺得意外。隻是剛才李薌泉對黃中如的話中,隻提“朱雀軍”不提“大宋”,伍思成不樂意了,必須要提醒提醒,他緩緩站起來,既是對李薌泉也是對在場所有人道“恭喜知州大人又得一將,恭喜中如榮升教頭,此乃吾皇之福、大宋長寧州之福、大宋朱雀軍之福啊!”
李薌泉看著伍思成向東畢恭畢敬揖首,內心一笑,這伍監州真是十足的大宋忠臣,但問題是自己從未表現過不事大宋啊,就由他去吧。
甚少發言的總醫官李德明隨聲附和道“不錯,正是大宋之福!知州大人,朱雀軍曆經梅硐城、廟山鎮等多次大戰,光是新納青壯就有近萬,其中能人無數,我建議為匡複大宋廣納賢人良將!”
想不到這個隻顧研究醫道、很少發言的李德明竟然會提出這樣的建議,這是受誰所托?伍思成、王江、譚如曉,都不像。
看誰受益最大!
此言一出,立即得到了在場絕大多數人的支持,李薌泉同樣深以為是,除了長寧軍一係,聚集在他周圍的,哪一個不是中途加入的呢,他將臉轉向伍思成“軍中良將我自會安排人手去尋,文官一係,還望伍大人不要推托為好!”
李薌泉這麼說,其實隻是順水推舟,以伍思成的個性,如果文官的事自己插手太多太深,非得激起這名監州的激烈反彈不可,再者,文武殊途,自己本就對國家行政管理的手段與方式知之甚少,何況還是宋代,倒不如就讓這位頑固的前任轉運判官去頭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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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思成見李薌泉照顧到自己,也給足這位知州麵子“大人心念大宋皇土,殫精竭慮,實乃高士所為,伍某佩服,此事定不負知州大人所托,為我長寧軍州廣納人才。往後,伍某必不用大人擔憂官吏的任用之事。”
這便可以解釋得通了!自己在文官一派中安插了一些人手,讓監州警惕,現在李德明提出來,應該是伍思成的人轉告或提醒的。
李薌泉瞄了一眼總醫官,大致明白了,這家夥上次公開頂撞伍思成,必定讓伍思成心中不快,為了緩和局麵,他必須要做出姿態,不然,往後這經費可能要打些折扣了。
唉,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那有勞伍大人了!”李薌泉緩緩起身,將目光放在城外的敵營上,昨日一戰,朱雀軍已經使出了全力,甚至可以說是超水平發揮了,如果今日韃子再是昨日那種打法,不知還能支持多久?
自己手裡的牌,已經沒有幾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