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寨的城牆之上,飄揚著或紅或黑或藍或黃或白的各色旗,寨門上首,“宋”字大旗、“李”“張”認旗迎風招展,一伍甲兵在寨牆之上來回巡邏,沿著鋪滿青石板的路麵往裡走,兩側皆是低矮的茅草屋,間或一兩間瓦房,屋子屋外或站或坐著一些帶著複雜眼神的山都掌人,看著來來往往的漢民漢兵。
自張靖取石頭寨時,寨內膽敢反抗的都掌蠻皆被其斬殺,十有三四,剩下的多是婦孺,鑒於此處人丁稀薄,長寧知州李薌泉便從人滿為患的梅硐城開始遷移百姓至此,如今已有近兩百漢人。
劉士仁在兒子的引導下,沿著青石板路走上三四百米,便到了曾經的寨主之府,也就是如今的臨時州府。隻見堂內,長寧州的文武官員正濟濟一堂,共商發展、討元大事。李薌泉老遠就看到劉家老小前來,他欲放下手中的炭筆外出迎接,但被伍思成製止“大人乃一州之主,行事皆有分寸,些須小事,伍某著人迎接便是。”
見伍思成如此,李薌泉哂然一笑,也不多話,繼續與張靖等人作攻取雙河鎮的策劃。
一名吏員將劉士仁劉悌廉引入偏房,替二人倒上茶湯,隻道“劉老先生,事不湊巧,大人們正在商議軍機大事,還望稍安勿躁略事歇息。劉主薄,知州大人有請。”
劉悌廉忙問“大人尋我何事?”
那吏員回道“在下在堂內記錄些要領,方才知州大人欲問士卒操練、糧粖器械之事,此事唯劉主薄清楚些吧?!”
“輜重營之事,吾倒有幾分熟稔,好,我便跟你去。”劉悌廉剛要走,想到老父在此,轉而又對劉士仁道“父親大人,知州尋我有要事相商,怕是軍機大事,孩兒去去便回!”
劉士仁一聽“軍機大事”,當然不敢囉嗦,隻道“此事要緊,為父省得,嵐清你隻管去,莫要管我!”
劉悌廉離開多時,老族長正百無聊賴的看著院內的幾隻麻雀爭食,突然“啪”的一聲,正堂內傳來拍桌子、吵架的聲音,那罵人的字眼,比起山野村婦的對罵更為粗鄙難聽。劉士仁尖起耳朵一聽,似乎一堆人在爭論誰任主將的事情。他頭一伸,看到正堂外的兩名甲士依然一本正經的站著,仿佛堂內的吵架,根本與其無關似的。
不多時,那名吏員又過來,替劉士仁的碗裡加茶湯,順便道“老先生久等了,大人們快要商討完畢,請老先生稍做準備。”
劉士仁奇怪的問“聽剛才堂內聲音嘈雜,往常都是這般商討的?”
那吏員老老實實的回答“是,知州大人曾說過,定策之前可以吵,就是當麵反對他的提議也無妨,一旦最終做出決議,所有人便隻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再有意見也隻能保留。”
劉士仁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似乎有所感慨,聽起來,那李知州倒算得上從善如流,這遷移之事,也能商談。未幾,便有人來請劉士仁。
。。。。。。
伍思成一副心憂天下事表情的盯著劉士仁“劉家村地方窄小,又無足夠的耕田,養肓劉家闔村上下百口人,委實有些艱難。而長寧州治下的梅硐城、樂共城、石頭寨等地卻田多民少,故此,知州大人與我才兩番請老族長率族人遷移,不知意下如何?”
“大人宵衣旰食,還惦記著敝村,小人心中感激不儘。然劉家村雖處窮山僻壤,但尚能自給自足,讓大人多慮了。”劉士仁打定主意,倘若要遷,得撈點利益,不然對伍思成的勸說,想要糊弄過去。
“劉老族長此言非實!”李薌泉插話道“我在劉家村曾打住幾日,多少知曉些劉家村的實際情況,雖不說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但家家無餘糧、戶戶缺布料卻是事實,所謂自給自足,自欺欺人罷了!再看石頭寨左近良田,原本可支撐三千人口,如今隻有五百,一家耕種幾十畝都不成問題,又靠近官道,貨物運輸簡便,劉家村悉數搬來此地,利大於弊。”
“咳咳!”劉士仁瞄了眼坐在上首的李薌泉一眼,心裡生出一番感慨未成想這個番國特使,在短短的時日內,就成為了這地方上的實權人物,掌半州之地,軍民數萬,這些人的生死皆在其意念之間,令人咂舌之餘,又不得不感歎其真乃當世英傑。
但遷移事關全村百口,不可等閒視之,這知州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劉家村,其實泰半是想將這百十人丁納入治下,以充實人口然後收糧征稅抽丁罷了。他卻未想過,這亂世之中,越是人口聚集、商賈往來之地,越易受到兵火禍害,越是山深路偏、人跡罕至之處,越能苟且偷生,要不然,老夫也不會從瀘州逃難至此了。
“嗯,這個。。。。。。族人在劉家村住慣了。。。。。。”
李薌泉一時無語“老族長,你講話有點邏輯行不!搬與不搬,各有千秋,但我們要考慮的,是到底是搬的益處大還是不搬的益處大,進行優劣比較,然後才能做決定。”
“邏輯”是甚麼東西,劉士仁一時有些納悶,但那知州大人的話他是聽明白了的。正要出言反駁,這時一人接聲道“大人一心為民,在下深以為然,父親,知州大人、監州大人百忙之中,還關心吾村父老鄉親,吾等應該感激才是,遷移之事,孩兒認為,宜早不宜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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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思成也是點點頭“劉老族長,我與知州大人商議過,就由汝來執掌石頭寨之民政事務,眼下可任裡正之職,長寧州會另遣駐軍五十,錢糧供給無須寨中承擔。如何?”
劉士仁先是對伍思成陪著笑,回頭卻瞪了一眼劉悌廉,自己的這個兒子,自上次離村之後就未返回過劉家村,竟然連個口信也沒回,如今更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出言反對,這是要反了不成,馬上出言喝斥“為父要汝來教訓否?劉家闔村上下百十口人,如今皆撚在為父手中,遷或不遷,乃大事也,汝可知,石頭寨處於宋元雙方爭奪之要害,稍有不慎,將陷入萬劫不複的地步。。。。。。”
他這話既是說給兒子聽,也是說對在場的所有人聽,李薌泉自然明白當中意思,他出聲打斷劉士仁道“五十年前,韃虜統共不過幾十萬人,我大宋有民八千萬,卻被韃子打得一敗再敗,如今山河破碎,何之故?
有人說韃子兵強馬壯,也有人說大宋將相無能,其實,這都隻是部分原因,最根本的一點,是大宋內部不團結,不僅不能一致對外,在內部還相互掣肘、攻伐,昔日潼川府路安撫副使兼知瀘州事劉整(非大壩軍民府劉整),就是因畏懼賈似道的“打算法”迫害而降虜,致使四川一夜之間頓失東川之地,再有酈瓊,本吾大宋都統,因都督行府參議呂止挑撥其與王德的關係,並一再壓迫,至酈瓊降金,使淮西局麵頓挫,大宋丟失收複中原的機會。
僅舉此二例,本知州要說明的是,如果他們皆成精誠團結,一致對外,那麼,何愁收複不了中原,何愁擊敗不了韃子,現如今,大宋僅留長寧之地,若你我之間還存有相互猜忌甚至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之意,或者視振興宋室的重擔為本人、伍監州、張正將或在場的其它人所應負,那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所謂的匡複大宋隻能成為鏡中花、水中月。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人人皆需貢獻自己的力量,才能挽大廈於將傾。我不否認將劉家村村民移至石頭寨存了讓汝等替長寧州管轄此地之心,但我的想法,是為了大宋重新崛起,僅此而已。”
劉士仁臉上紅一道白一道,知州義正詞嚴的一番話,是站在大義的高度上,讓他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要知在這種場合下,他一反駁,便會受人指責“對國不忠不誠”,這是可以拖出去打三十板子或者巧立名目降罪的!
如果不答應,惹火了這位大權在握的知州,搞不好無法收場,但要他遷村民出來,他心裡是一百個不情願,最後他隻得使了個權宜之計“村內田地已種糧食,也不能就此放棄,如此,劉某先察看察看石頭寨的田地,也與眾鄉親商量一番。”
伍思成立即得寸進尺“可以,一月為限,至於原村內的田地,我再遷十人去便是!劉悌廉,在劉家村未搬來石頭寨之前,汝先收拾寨內房屋,以騰出給劉家村民,良田山地也要丈量核實清楚,斷不能少了。諸位,此事便議到此。”
走出府門之後,劉士仁急著回村,突然想起方才談話中的問題,忙問陪同出來的劉悌廉“既然監州大人還要遷人至劉家村,那為何要將吾等從此地遷出,豈不是多此一舉?!”
劉悌廉一聽也有道理,但他馬上恍然大悟道“難怪!昨日十二姐便與我說道,伍大人同樣跟她提起過,在知州大人麵前勸說準允父親大人率村民來石頭寨,這。。。。。。期間之意自明啊。”
“竟這般複雜!莫非所謂的遷民隻是幌子,上官們的意思,是要將石頭寨交於吾之手?”
劉悌廉似有所思的道“或許有些種可能,再有,孩兒在長寧州府,父親在石頭寨內,相互呼應,他日一旦朱雀軍收複川地,劉氏顯祖榮宗,相比昔日瀘州氣勢,怕也不遑多讓啊。”
劉士仁沒來由的一陣欣慰“嵐清,當日汝選擇留在梅洞寨,看來你是真長大了!速在前麵帶路,我要回府向知州監州二位大人道明,劉家村將儘快遷來石頭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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