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真正令他們猶豫不決的,卻是荊州一脈之人。
或許是察覺到孫權內心的憂慮,顧雍率先起身,身為即將赴任吳國宰輔的他,自需有所擔當。
"大王,對於西川索取之人,不知大王已有何種考量?"
"孤此刻亦如墜五裡霧中,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好,元歎可有何良策獻上?"
麵對孫權再次拋回的問題,顧雍心中不由得一緊,但並未過多遲疑。
"啟稟大王,老臣愚見,潘叡大人對我江東忠貞不渝,假使任由西川將其帶走,日後恐難再有他人敢於投入我江東門下。至於其餘之人,吾輩可稱其懷念舊主,效仿古時於禁之舉也。"
此言固然有些不顧顏麵,然而其中之意已表達得明明白白:除潘叡外,餘人縱使歸蜀,亦不足惜。
"除去...潘叡?"
孫權此言讓顧雍心頭再度一震,他深知自家心思已被孫權洞察。
然而,即便如此,他仍堅守己見。
"正是,其餘諸人不過是些末流小卒,為了他們與鄧芝相爭實在不值,倒不如以他們換取些許利益,或是保全武陵郡,又或......"
"抑或是將虞翻留下,是麼?"
孫權冷哼一聲,直透心扉,揭開了顧雍藏匿的那份細微心思。
而顧雍卻隻俯首於孫權腳下,既未辯駁,亦未乞憐,仿佛默許了這一切。
正如虞翻一再挑戰孫權忍耐極限,激起其憤慨,使得孫權重怒失控一般,顧雍唯有以這種方式儘力拯救虞翻那個困局之人。
目睹顧雍這般姿態,孫權儘管胸口波瀾壯闊,卻並未過分苛責。
畢竟此事若論情分,確實是虞翻咎由自取;若論道理,則確實孫權一時衝動所致。
“罷了,起來吧,虞翻之事日後再議,現在我們先談談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微臣,多謝主公寬宏大量!”
顧雍深知進退有度之道,起身之後,便與眾臣繼續深入探討。
此刻吳王府的商議愈發熱烈,然而鄧芝對此一無所知,亦無意探究,他此番前來江東肩負的任務遠不止於此。
他現下所處之地,正是他此行的第二目標——拜會暨豔。
暨豔,字子休,雖默默無聞,在江東官場上摸爬滾打了十數載仍未嶄露頭角,然而近半年間,他竟已聲名鵲起,震動天下。
經張溫舉薦踏入仕途,甫一入仕便身居選曹郎這一肥缺要職,這般稀世之遇,他卻耗儘大半生光陰,才勉勉強強從選曹郎晉升至一名卑微的尚書。
不僅未能顯赫功績,反而落得個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惡名。
然而此刻留在他身邊的人,無一庸碌之輩。除了副手徐彪之外,其餘皆為江東頂尖名士,聲名赫赫的一方豪傑。江東四大望族中,張家的張溫,陸家分支的兩兄弟陸瑁與陸遜,以及朱家的朱據,均與其交誼深厚。
有了這些重量級人物以及孫權背後的全力支持,暨豔自然能在短短半年內席卷江東官場。
平心而論,無論是鄧芝,還是劉禪,抑或是劉備與簡雍,無人不稱讚暨豔之賢良,他是江東之賢,天下之賢,隻可惜他並不懂得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
他希望建立一支如聖人般的官員隊伍,期盼寒門子弟乃至平民百姓能與世家大族並肩而立,他痛恨那些世家門閥。
然而他忽略了,千年歲月裡,真正能成聖者屈指可數,欲成聖之路何其艱難。
同時他也遺忘了一個事實:所有世家門閥的先祖哪一個不是為了子孫後代的生活更美好而奮力拚搏的呢?
他太過在意人間公正,卻忘卻了人心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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