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後的人明顯頓了頓,他眉眼微皺,似乎是在思考,究竟是誰如此大膽,敢上前打攪他。
他側過頭,餘光瞥見一抹青色裙角,又轉過視線,繼續盯著平靜的湖麵,開口道“彆喧嘩,魚都被你嚇跑了。”
他的魚桶裡一條魚也沒有,蒼舒下意識看了看他的衣擺,上麵有著雨露、泥濘,很明顯,他已經坐了很久。
收回目光,蒼舒臉上依舊漾著笑容,不過這笑不及眼底“不好意思啊,我天生嗓門就比較大,這就走了、這就走了。”
她朝那人拱了拱手,轉身正要離開,就聽見他忽然喊住她,問道“你是有什麼事嗎?”
他的聲音有些羸弱,說完這話還煞有其事地咳了咳。
蒼舒腳步一頓,連忙轉過身子往前走了幾步,她的身子又趴在假山邊,這回聲音倒是輕了一些“我想問問薑夫人的居所怎麼走。”
這話出口,那坐在那兒的人明顯手一頓。再然後,他側過頭,轉過眼,對上了蒼舒平靜的眸子。
他的相貌跟鄔焱有些相似,但比起鄔焱的精致和少年氣,他更像是一塊樸實無華的玉,乍看不驚豔,但看久了便愈發耐看。
蒼舒挑了挑眉,忽見他倏然一笑,說“是你。”
“你認識我?”蒼舒指著自己,她並不記得自己跟他有過交集。
“不認識。”他放下了手上的竿子,上下打量她,“不過鄔焱是我的皇弟,所以我聽過你的名字。”
那這便不奇怪了。蒼舒更加放心大膽地問他“那你能告訴我薑夫人的居所怎麼走嗎?”
“可以。”他從椅子上站起來,青年模樣的他比蒼舒高上不少,“我帶你去吧。”
“多謝。”蒼舒看了一眼他的魚兜子,稍沉默,跟上了他的步伐。
不過他走得極慢,有好幾次她都將他超了過去,但偏又礙於不知道路該如何走,隻能又與他並列。
距離隔得遠,她對自己不感興趣的陌生人向來不會太接近,即便這人現在幫了她。
但他似乎對她很有興趣,在路途中時常會問她一些問題,又或是介紹自己和鄔焱。
在這些話語中,蒼舒得知,他叫鄔鶴,鶴骨鬆姿,君子之形的鶴。
“你同鄔焱是怎麼認識的?你為什麼會同來妖宮內呢?”這是不知道第多少個問題。
蒼舒覺得有些煩,但礙於人家的身份,還是敷衍答道“就偶然的一天,我們偶然碰上,發現合眼緣,然後就認識了。”
鄔鶴笑“原來是這樣。我這位皇弟平時不愛說笑,脾氣又強得很,所以我有些好奇。”
他這般說著,突然頓住腳步,扶住一旁的柳樹俯身狂咳,像是要將身體內的鮮血給咳出來。
脖子上的青筋根根凸起,手指也卡入了樹縫中,大有種咳死的既視感。他的動作愈發猛烈,衣襟處的手帕飄落在地上,壓在草上。
蒼舒往旁退了一步,怕不穩妥,連著又退了好幾步。
鄔鶴瞧在眼裡,眉眼稍皺了皺,半咳半說“你能將手帕遞給我嗎?”
蒼舒“……”
“你可以彎個腰。”蒼舒沒有表現出任何一絲不忍,在那兒真誠提建議,“你彎個腰撿,還能順勢靠在樹乾上。”
鄔鶴“?”
鄔鶴猛咳了咳,加重了幾分再次說“我彎不下腰,幫幫我。”
“好吧。”蒼舒鬆了口,小心翼翼上前,用指尖撚起手帕,好心給他撣了撣,才在一米處伸手遞給他。
鄔鶴氣笑了,但他臉上依舊是溫潤如玉的神色,甚至在伸手時,以不小心的方式,觸碰到了她的指尖。
他並未鬆手,反而又借著咳嗽緣由,虛虛地扶住了她的手。他說“抱歉,我實在咳得太厲害了。”
“確實挺厲害的。”蒼舒說。
她不喜歡這些多餘的肢體接觸,但因為對方是個病患,她隻能暫且容忍。
遠處的草叢傳來樹枝被踩在腳下的斷裂聲,二人同時回頭看,便瞧見鄔焱皺著眉盯著他們所接觸的地方。他的目光有些怔然,不過倒也沒有其它多餘的情緒。
“蒼舒。”他上前喊了一聲,蒼舒歪頭看他以作回應,但那手還未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