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淩修靜靜審視我,他似乎疑惑於我的變化。我與他自幼一起長大,從孩提時起,我就迷戀他,仰望他,取悅他,像是他狂熱的信徒,可我攀不上他家的高枝兒,我也入不了他眼,終於等到他家落難,我才有機會站在他麵前。
那時候我卑微入塵,懸殊的家世掐滅我愛情中的底氣,我處處照顧他喜怒無常的情緒,愈發小心翼翼。
而現在,我不要他了。
想儘一切辦法跟他劃清界限,撮合他跟孟晚在一起。
我拎著包離開,無視他投過來的探尋視線。
如果沒記錯,孟晚背後的金主是大軍閥寧乾洲。我對寧乾洲並不了解,這個人神秘且遙遠。縱觀南北局勢,隻有寧乾洲擁有壓天權勢橫掃軍政,哪怕是上一世,我跟他也沒有過交集,隻知道孟晚是寧乾洲圈養的金絲雀,想從寧乾洲手裡撈人,比登天還難。
上一世,紀淩修跟寧乾洲搶女人,差點被摁死在牢裡,我求我爹爹從牢裡撈出了紀淩修,但無論如何,都無法從寧乾洲手裡弄到孟晚。最終我隻得暗度陳倉把孟晚綁走,偷偷送出國。可最後,孟晚自己回來了,才出事的……
自此,紀淩修認為我欺騙了他,便憎惡於我。
從回憶中抽離,我琢磨片刻,決定找我爹爹商議孟晚的事情。我爹爹身有隱疾,就我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對於我這棵獨苗,我爹爹向來百依百順,就連我看上渾蛋紀淩修這件事,他也從沒說一個“不”字,隻是背地裡偷偷替我掃除一切障礙,成全我的愛情。
回到家,我爹爹正趴在八仙方桌上哭,“我可憐的女兒,從小就沒了娘……”
這些日子他總在我麵前哭,他為我結婚第二天就離婚的狼藉名聲而感到痛心擔憂,可他老念叨我那跟人私奔的娘親,不明真相的人還以為我剛剛死了娘。
見他顫抖瘦弱的身體,我忽而想起上一世紀淩修提著他皺巴巴的頭顱扔我腳邊的畫麵,悲從中來,我也撲過去抱著他哭,他被我突如其來的反應嚇到了。
畢竟結婚次日初見他時,我也這麼哭。
“我的乖乖,快跟爹爹說,受什麼委屈了。”我爹心疼又顫抖,抱著我哄,“是不是想那個天殺的紀淩修了!”
他猛拍案幾,怒目圓睜,“爹爹現在就去把他給你綁來!”
彼時我也才15歲,緊緊抓著我爹的胸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爹……爹,有什麼……什麼辦法能把孟晚從寧乾洲手裡要回……回來。還……還給紀淩修!”
我爹驚訝望我。
自從他知道我暗戀紀淩修以後,背地裡費勁撮合我跟紀淩修,暗搓搓給紀淩修和孟晚使絆子,鼓勵我追求真愛。當聽說紀淩修被抓入獄,我爹急忙幫我支招,說紀家跟寧家是不同派係的勁敵,寧乾洲不會放了紀淩修,但我爹有辦法弄到人,讓我以此為條件逼紀淩修娶我。
我費儘心機嫁給紀淩修,如今,又千方百計離婚,我爹一把老骨頭都被我折騰散了,他不理解。
我抽泣,“我不要他了,他不好。我要把孟晚還給他……”
我爹的表情從驚訝變凝重,畢竟把孟晚送出去簡單,要回來可就難了。
當初孟晚被他酒鬼老爹賣去妓院做雛妓,老鴇把她當頭牌培養,還沒接客就患了重病,老鴇本打算棄了她,誰知道紀淩修對孟晚一見鐘情,剛要給孟晚贖身,我爹搶先一步把孟晚買走送給了寧乾洲。紀淩修跟寧乾洲搶女人,無疑是以卵擊石,最後鋃鐺入獄。
我爹疼惜地看著我,許是我的表情萬念俱灰,他不忍心責怪我,痛心首肯,“行!爹幫你要!”
我忽然來了精神,“爹爹,寧乾洲還能賣咱麵子嗎?”
我爹沉默許久,歎息,“他不賣麵子,但有人能讓他賣。”
“誰?”
“你娘。”
我爹語重心長,迫不得已告訴了我一個驚天秘密,“你娘當初跟人跑了,那人……是寧乾洲的父親。也就是說,你跟寧乾洲,是異父異母的兄妹。”
我正吸鼻涕,聽及此,鼻涕猝不及防噗了出來。
我爹急忙幫我擦掉,“嚇到我小乖乖了嗎?”
可不是嘛?上輩子都不知道的事情,這輩子驟然聽說,嚇死寶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