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耳畔傳來哀嚎聲,側後方兩名鏢局裡的元老中槍倒地,被彭昶拚命拖進了密道裡,花姐的女兒奔跑中踉蹌摔倒,我下意識將小姑娘護在身後,擋在眾人身前,短暫的倉皇恐懼後,抬起手中的槍向著對麵的士兵開槍。
射出了人生中第一顆反擊的子彈,這顆子彈與恨意無關,與保護有關。
流彈不長眼,幾乎同一時間,靳安猛然將我和小女孩一同攜進懷裡,用寬厚的背部替我們擋去呼嘯而來的子彈,往密道內撲倒而去。
這一瞬間,我忽然想起紀淩修用背部替我擋子彈的畫麵,心臟被重重撞擊了一下,我下意識緊緊抱住了他,雙手圈住他的後背,低低泣聲,“不要死。”
靳安身子猛然一僵。
花姐踢出一塊木板,斜擋過密集的子彈……
槍火連天中,我隱約看見寧乾洲被厚重的士兵護送著,從容不迫往戰場之外走去,那些士兵為他形成了堅實的人肉盾牌,遠方的靳軍被戰火牽製,全然近不得他身。
眼看著寧派的炮兵推著火炮上前來,他們要炮轟了這裡!
我痛心疾首,怒喊了一聲,“寧乾洲!”
風雪呼嘯,轟隆槍聲四起,我不曉得他究竟有沒有聽到我的喊聲,依稀可見判官湊近他說了句什麼,寧乾洲猛然止了步子。
心臟驟然炸裂疼痛,我猝不及防嘔了口血。
寧乾洲回身遙遙看向我。
我掙紮著從地上站起身,緊緊將靳安護在我身後,不準他再保護我。我說,“靳安,你說我對他很重要,你認為他是為我而來。”我笑,“看到了嗎?他是來剿殺你的。”
“小場麵。”靳安想從我身後走出,“比這更殘酷的場麵,我都經曆過。”
地平線儘頭傳來厚重的腳步聲,震得大地都在顫抖,不知道是寧乾洲的後援軍,還是靳安的後援軍。
我說,“靳安,你說讓我在他麵前自殺一次,試探他。”我喘笑,“我實驗給你看。”
靳安臉上浮起輕薄的蒼白痛感,深刻的憐惜劃過他眼眸。他將小姑娘攔在身後,說,“沒必要,我能保護你。”
我又在他臉上看到了跟紀淩修同樣的隱忍悲憫的神情,曾幾何時的婚禮現場,紀淩修也用這種蒼白的痛感注視我,我緊緊將靳安往後推,像是保護我曾經未能保護的紀淩修。
“那些子彈都避開了我,我試試他能避讓到什麼程度,不許你保護我。”我倔強輕輕說,“你讓花姐他們藏好,以免寧乾洲炮轟這裡。保護好你自己!”
說完,我喉頭發緊,硬生生將喉頭的血腥咽了下去,張開雙臂擋在眾人身前,往槍林彈雨中走去。
那些子彈避開我,堪堪從不同的角度往我身後的方向射去,那種無法對抗命運的無力感將我往地獄裡無限拖拽下去,心臟突然一陣陣收緊,我忽而停了步子,下意識捂著心頭,大口大口喘息。
額角青莫名絞痛,眼睛感覺要擠出來那般,又嘔了一口血。
寧乾洲忽而抬手。
判官立刻高喝一聲,“停!快停下!統帥說停!不打了!”他氣沉丹田,“靳派的!停!不打了!”沉喝的聲音回蕩在山間,貫穿雲霄。
槍火聲漸止。
我輕輕平複呼吸,往寧派的士兵陣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