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醫士所言當真？”陸見率先出言相問。他為煙兒醫治已久，深知煙兒本就體弱，自患上這喘鳴之症後，又沒能夠得到及時有效的醫治，以致於病情一拖再拖，早已錯過最佳醫治時期。
何況即使後來楊勝四處偷盜，為煙兒尋醫問藥，所尋也多是庸醫。甚至還有將煙兒此病當作傷寒之症來醫治的。一時間更是令煙兒的病症雪上加霜。到了陸見手中的時候，煙兒這喘病已到中期，常常咳喘還伴隨氣息不暢的症狀。
陸見憑著經驗給煙兒開出定喘丸、麻黃桂枝湯等藥方，才算是將煙兒的病情穩定了下來。但卻始終無法根治。陸見遍翻手邊能夠接觸得到的醫家典籍，也難尋治愈之法。便隻得一直給煙兒用藥，使其續命而已。
如今，虞雁回竟開口說有辦法治煙兒之病，陸見也為之鬆了口氣。無論如何，倘若煙兒這病得以醫治，自己就算是對楊勝有個交代了。
陸見自己經曆了足夠多的分離和苦痛，生離死彆的戲碼，他委實不願再看到。何況這個對象，還是少不更事，又惹人憐愛的煙兒。
還未等虞雁回答複陸見的問話，一旁的楊勝便已快步上前，來到虞雁回麵前，便是噗通一聲跪下，對虞雁回道“虞醫士，小人知道，你與陸醫監都是好人，煙兒是小人的心頭肉，小人寧可用自己的命去換她的命……若有治愈此病的辦法，小人便懇求虞醫士，救救煙兒吧……”
“楊兄這是做什麼？”陸見見狀，趕忙上前，同虞雁回一起將楊勝扶了起來。可楊勝眼見虞雁回沒有表態答應，便是膝蓋一軟，眼見又要跪倒。
虞雁回連忙伸手箍住楊勝雙臂“實非奴家不願答應，確實是此法，不易辦到啊……”
楊勝觀虞雁回神色，已知其確非吊著自己胃口待價而沽，實是有些難為之處，但楊勝早有心理準備。
“虞醫士，若有辦法，儘管直言，即使再難，小人也會設法去做……”
煙兒有些緊張地望著屋內眾人。作為這病症的唯一感受者，她切身體會到病症的不同階段帶給她的不同感受。即使陸見與黎洛等人不說，她也明顯感到現在自己的病症，較之先前要重得多。
隻是她自小懂事，不願令陸見、黎洛，還有失而複得的阿爺傷心，因而在眾人麵前絕口不提病症之事。但她比誰都清楚，自己很可能時日已然不長。
虞雁回抬眼看了看煙兒，又看了看陸見與楊勝，淡然道“楊兄，我等去外麵說吧。”
言罷，虞雁回率先離開屋子，來到院中，楊勝與陸見也隨後跟了出來。
“虞醫士有何妙法，請明示。”楊勝一出屋，便迫不及待地問虞雁回。
“我早先為家父醫病之時，常常為了省錢，奔波幾十裡去應山縣中。那裡有個集市，彙聚了從江北過來的各種藥材奇珍。”
虞雁回頓了頓“我也常與各路商賈交談，偶爾聊起來，得知在更北的塞外，草原上的突厥人，常常會采摘一種名為‘合荻葉’的藥草來醫治喘鳴之症，傳言效果卓著，這也是草原人很少見重症喘鳴患者的緣由。”
楊勝聞言，眉頭立時舒展開來“既然如此，事不宜遲，楊某這便去應山，尋找此藥……”
“楊兄先彆急。”虞雁回趕忙出言阻攔楊勝“奴家聽聞此藥極為稀有，怕是在應山，也難尋得。如若遍尋不得，楊兄又將如何？”
“要是在應山還尋不得，楊某就是去塞外，自己去草原上尋，也得將這味藥尋回來！”
“可是，楊兄有沒有想過。煙兒現下已是沉屙難醫。楊兄若能很快將藥尋回，倒還尚可。一旦遷延日久，若是煙兒再挺不住，楊兄……怕是連煙兒的最後一麵也見不到了……”
虞雁回的話，登時令楊勝陷入了沉默。他用儘手段，想要設法離開大牢，所為不就是自己能夠陪著煙兒度過她最後的時日。可作為父親，楊勝心中當然想要讓煙兒病勢痊愈，能夠讓自己看著她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
見到楊勝沉默，虞雁回和陸見也默不作聲地注視著他。楊勝所麵臨的抉擇，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都是難以做出的決定。
如果去尋藥，誰也不知會尋多久，若是煙兒病症惡化，很可能連她最後一麵都見不上。但若是不去尋藥，即使能陪在煙兒身邊，也隻能日複一日，束手無策地看著她逐漸走向死亡。
陸見設身處地想著，如果把自己放在楊勝的角度，自己也不知會做出何種決定。這對於一個深愛女兒的阿爺來說，委實是太難的決定。
就在陸見思量權衡的時候，卻看到楊勝忽而猛地抬起頭，看向他和虞雁回。楊勝目光堅決，顯然剛剛做出了一個無比重要的決定。
“我已決定，明日我自和煙兒待一日，後日一早，我便前去尋藥。如此一來，即使我尋藥未歸之時，煙兒因病而死，我心中也沒有任何遺憾了……”
虞雁回看著楊勝，麵上露出幾許讚賞的神色。她方才已有直覺，楊勝一定會選擇去尋藥。結果楊勝果然做出了她所預料之中的這個決定，令虞雁回一時寬慰不已。
“楊兄可要想好，這一去，很可能同煙兒就是永彆了……”虞雁回害怕楊勝日後生出悔意，便再度出言提醒道。
“虞醫士放心，小人既然做出決定，便絕計沒有後悔的道理！”楊勝雖然聲音不高，卻是擲地有聲“楊某留在這裡，煙兒便隻能等死，出去尋藥，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也尚未可知。”
“如此一來，陸某便祝楊兄好運了……”陸見聞言，也笑著對楊勝施禮道。
“還是要謝過陸醫監……”楊勝恭恭敬敬一揖到地“若無陸醫監，小人滿腔願望，恐怕終究是鏡花水月……”
陸見拍拍楊勝，以示祝福與鼓勵，正要告彆之時，卻見一旁的虞雁回眉頭緊蹙，連忙相問。然而虞雁回口出一言，卻令兩人一時訝異非常，愣在當場。
“楊兄既是外出尋藥，去得應山還好說，若是要去塞外，身無通關文牒，豈不被關卡軍卒當成細作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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