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北淮陽山深處,一座名為落日峰的半山腰上,不知何時立起了一座不大的磚瓦房,坐落在那山凹間,一點都不顯眼。
房內如同一個大廳一般,主座對著大門,兩側皆是座椅。
主座之上,左木坐於其上,橫耽著一條腿,他的左右是兩個差不多高的女子,一個是海留夏,另一個便是那位右使。而兩邊的座椅之上,也坐滿了黑衣人。
這幫人在議事。
“啟稟護法大人,我們的廟宇被官府攻擊了,揚州那邊,李自愈已經被抓,官兵搗毀了廟宇!”一個坐在門邊的黑衣人起身稟報道。
左木沒有做聲,海留夏回應道“知道了。”
左木看向了那位右使,右使掀開頭頂的紗罩鬥篷,露出一張絲毫不遜色於海留夏的絕色臉龐,輕啟朱唇道“傳令下去,所有教眾就地潛伏,廟宇就不用管了。”
“右使大人,這是何意?”門口那人問道。
“我們建廟宇,隻為試探官府,照現在看來,官府很快便會對我們在廟宇內的人動手,我們沒必要承受這等損失。”那位右使平靜說道。
“姐姐心中已有良策嗎?”海留夏看著右使,問道。
右使嫣然一笑“叫那些教眾們撤走,然後分出一部分錢,歸還給當地窮苦的村民,隻說是朝廷不讓建廟,不讓施放符水,懂意思了沒?”
海留夏何其聰明,瞬間領悟“姐姐高招啊,這是要得民心啊?”
左木開了口“不錯,我們以退為進,等官府搗毀廟宇,重新逼迫老百姓交納苛捐雜稅的時候,百姓們會如何呢?”
海留夏噗嗤一笑“連年天災人禍,還有大戰,朝廷早就一窮二白了,百姓們更是窮苦至極。被天下黎民們信奉的東華廟一旦被朝廷搗毀,接下來就是官逼民反的時候了……咯咯咯……”
“就按右使說的辦!”左木拍板了下來。
“諾!”
東華會的教眾們領命而去。
世上總有那麼一幫人,唯恐天下不亂,而東華會,無疑就是這幫人裡邊最陰險的那種……而且這幫人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再也不敢大張旗鼓與官府作對了,隻是默默潛伏,默默生長,直到時機來臨……
天下沒有真正算無遺策的人,伊寧不能,昝敏不能,程歡不能,唐橈更不可能。
唐橈唯恐天下不亂的計策,瞄準了青蓮山,他製定了他所謂的妙計,命秋行風為首的外庭高手,鄒剛,歐陽慶,閻浮,葛平,劉猯,傅恒等人帶著外庭的好手們易容前往,想趁著董昭下山,鐘離觀無備之時,一舉將楊玉真等人全數殲滅,順便奪取《太乙經》!
這《太乙經》是唐橈留著給徐經的,徐經距離破虛隻差一線,他迫切需要這種高深武學,所以作為外庭督主的徐經,認為此舉值得一試!
當然,更多的是私心……
這幾個人的鬼蜮伎倆都被秋行風看了個通透,唐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蒙在了鼓裡!
二月初一夜,揚州城北的城隍廟外,一個人影繞到大槐樹後邊,輕悄悄摸過去,在大槐樹後邊的小樹洞裡摸出了一張小紙條,那人拿起看了兩眼後,隨即往懷裡一收,隨即從腰間拿出一支毛筆跟另一張小紙條,用舌頭舔了兩下毛筆,在小紙條上寫下兩句話後,將紙條放回樹洞,悄無聲息的走了出去。然後他在城隍廟廟門上,在某處微小的標記之下劃了道橫線。
外庭所謂的計劃,已經被青鋒門洞曉……
沈青溫摯此時也同樣到了潁縣,他們兩人拿著兩幅畫,一起遞給了伊寧,伊寧拿著兩幅畫反複比較,眉頭越鎖越緊……
龍門幫的畫,上邊的唐橈完全是個普通人模樣,並不出眾,而秋行風的畫,那雙眼睛獨特至極,不去看臉,兩張畫已經有巨大區彆!
秋行風肯定是不會畫錯的,那麼畫錯的隻能是辜仲元!
辜仲元絕對有問題!伊寧再次懷疑了起來,但是現在已經跟龍門幫鬨的這麼僵,再拿著秋行風的畫去找辜仲元,又能如何呢?
辜仲元隻會脖子一挺,你要殺便殺就是,如果真殺了辜仲元,龍驍便會徹底跟他反目,這樣一來,反而會打草驚蛇,驚動唐橈,唐橈便會像隻受驚的兔子,不知逃竄到何處,或者像條躲在石縫裡的毒蛇,在她與龍驍鬨矛盾的時候忽然來上一口!
現在再去找辜仲元,無疑是得不償失的……
可是秋行風這幅畫,蒙著半張臉,而且是十幾年前的唐橈,如何能與現在的唐橈相比?
可是,看著看著,伊寧腦海裡浮現出一個人的臉來……
湯銑!
難道真的是他不成?
她還是無法確認……
夜晚,一個青衣人出現在她窗前,遞上了一個信筒。伊寧接過信筒,揮了揮手,青衣人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裡,似乎從未來過一樣。
信是秋行風的,上邊意思是徐經,湯銑,想要假扮成東華會的人,毀滅鐘離觀!以此引出東華會,順便奪取《太乙經》,更要讓青鋒門與東華會互掐,可謂陰險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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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伊寧狠狠將信往桌上一拍,她怒了,這兩個雜毛,心怎麼就這麼臟?身為朝廷中人,居然用這般歹毒的計策,是可忍孰不可忍!
既然你徐經湯銑如此下作,那就彆怪她翻臉無情了!
二月初三,伊寧便秘密派人將信送到了鐘離觀吳非手中,吳非心中一驚,但仍是按照信中所言,有條不紊的安排了起來,將青蓮山布置了一番,靜待外庭這幫人的到來。
二月初五,打扮成東華會的外庭眾高手們在楊江鎮集結了起來,但他們不知道的是,等待他們的,將是什麼。
在楊江鎮一家獨立的客棧內,外庭的人馬已經將此處包場了下來。在客棧中間大堂內,徐經金刀大馬往那一坐,開口道“都清楚了嗎?”
手下眾人齊聲喊道“都清楚了!”
徐經的眼神劃過每一個人的臉,看著閻浮,鄒剛,葛平,劉猯,這些可都是外庭的驍將,再看著刀疤臉的秋行風,斷了臂膀的歐陽慶,膽小的傅恒,徐經開口道“去年夏天,我們在青蓮山大敗,死了三個高手,這恥辱本督不會忘記,失去的東西早晚要拿回來!”
“都督的意思,我們這是去雪恥的?”閻浮問道。
“難道不是嗎?”徐經眼光瞟向了閻浮。
“都督,那魔女又不在鐘離觀,汪澄也死了,我們再上鐘離觀有什麼意義呢?”閻浮終是將多日來的疑問問了出來,他是個老實人,看不懂徐經為何要報去年的仇,他認為現在伊寧董昭不好惹。
“當然有意義!我們這次扮的是東華會,我們殺了鐘離觀的人,就會引起武林正派對東華會的反感,伊寧定然要拿東華會開刀,我們這是引蛇出洞。”徐經怒斥閻浮道。
“都督……當初程督主已經跟那伊寧和解了,您何必再起爭鬥呢?”閻浮那張樸實的黑臉上寫滿了不服。
“大膽閻浮,到底你是都督還是我是都督?程歡早就不知道哪去了,你還敢拿他的話當雞毛令箭,你是不是沒將本督放在眼裡?”徐經大怒道。
“屬下不敢……”
“好了閻浮,你不用去了,你就留在此處吧。”唐橈出來打圓道。
“都督,我們不要耽擱了,天快黑了,我們得早做準備!”秋行風道,他顯得有些急不可耐。
嗬嗬,秋行風等著徐經陰溝裡翻船呢……
“行風說的是,那就按計劃行事吧!”徐經讚許的看了秋行風一眼。
秋行風暗自冷笑不止。
天終於黑了,外庭的高手們聚集起來,換上了夜行衣,這次行動由湯銑帶隊,他點齊人馬,這麼多高手,再加上三百皂衛,拿下那青蓮山還不是輕而易舉?
唐橈換上了夜行衣,蒙起了麵罩,秋行風一一樣,但當麵罩蒙好之後,秋行風霎時變了顏色,這湯銑蒙上麵罩的樣子,怎麼這麼像那個人?
難不成,湯銑就是唐橈?
秋行風心裡起了一個大大的疑惑!
當唐橈看著秋行風蒙麵的樣子,也是心頭一震,這個人,怎麼這麼像曾經見到過的那個刀疤臉?
那個奪走他龍血草的,來自青鋒門的刀疤臉!
兩人互相驚疑的看了一眼,然後同時一眯眼,笑了一下。
“行風啊,這次看你的了。”
“都督有令,卑職豈敢不從?”秋行風毫不猶豫答道。
唐橈雖有疑惑,但他自認為計劃萬無一失,於是很快一揮手,帶著人自黑夜裡魚貫而出,自楊江鎮直撲向了青蓮山!外庭的人馬訓練有素,絕非江淮三幫可比,況且裡邊高手眾多,區區一個青蓮山,要拿下定然是易如反掌!
信心滿滿的外庭人馬一路上沒有遇到半點阻攔,當然,在他們看來,青蓮山就那麼幾個人了,哪裡能派出人來阻攔呢?於是這幫人直接順著青蓮山的台階,一路順順利利的衝上了觀星坪!
觀星坪最裡邊,已經點起了火燭,定然是有人!唐橈一揮手,扮成黑衣人的皂衛們在秋行風的帶領下一衝而上,直接撲進了觀星坪後邊的小殿。
小殿內燈火通明,但是沒有半個人影!
皂衛們拿著刀,四處亂翻,翻遍了小殿以及小殿後邊的木屋,可就是半個人都沒有。
唐橈起了疑心……
忽然,秋行風指向了高處,那曾是鐘離觀的鐘鼓樓,屹立在青蓮山晴日峰上,正頂上的一座大殿。那大殿上山時還看不見,此刻忽然燈火通明,遠勝小殿。
忽然,自晴日峰鐘鼓樓傳來聲音“你們這些賊子,既然上了我們青蓮山,那就攻上來吧!”
唐橈眼睛眯了眯,對著秋行風喊道“行風,你帶五十個好手攻上去!”
“是!”秋行風居然毫不懷疑的執行了他的命令,這讓唐橈疑慮更重了。
要上那座鐘鼓樓,得穿過底下的千劫道,千劫道九轉十八彎,又一片漆黑,秋行風命人點起火把開路,他躲在後邊指揮,因為他知道,這條路肯定不好走。
果不其然,皂衛們走上幾步,麻煩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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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一個皂衛被麻繩纏住腳,“嗖”的一下被倒吊了起來,麻繩拴在一棵大鬆樹的枝丫上,那皂衛在空中晃著,大喊了起來。
另一個跑過去救,誰知道一腳踩空,直接掉進坑裡,被竹簽紮個通透,當場就斷了氣!其他皂衛倒吸一口冷氣,看著被吊在空中的那皂衛,一時遲疑,不敢上前。
“都仔細點,先救人!”秋行風喊著,但他可不會憐惜這些皂衛的命。
膽子大的走了幾步,發現沒事,可眼前一條荊棘攔住了他,他提刀就是一撩!
可是不知道撩到了什麼,那頭一聲巨響,七八根木頭劈麵滾來,好幾個皂衛冷不防被木頭砸了個正著,當場死了三個!剩下的再也不敢上了……
有個膽小的開始往後退,可不知道踩了什麼,腳下一滑,手上火把往地上一掉,正掉進了那滑溜溜的東西上……
是油!
火勢一衝而起,將兩個猝不及防的皂衛點燃,痛的打滾,秋行風都嚇了一跳,趕緊跳出,這鐘離觀居然也玩這種臟東西……
千劫道不愧是千劫道!但秋行風仍然嚴格執行唐橈的命令,不顧傷亡,指揮著皂衛繼續上!
後麵的唐橈見鐘離觀的人早有準備,一時起疑,無論如何,都不應該發生這樣的事,此事極為機密,鐘離觀的人怎麼會有防備的?誰透露的?
“賊子,你們是什麼人?居然也敢來打我鐘離觀的主意!報上名來!”鐘鼓樓上,楊玉真厲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