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川中暗流湧,陝北刀兵現!
五月初四,山西,汾陽府,汾陽軍司府府衙之內。
蘇博坐在大堂上首,一身淡雅圓領袍,束著箭袖,不怒自威。如今的他,發絲已經儘白,原本紅潤的臉上,也夾雜上了蒼白之色,布滿了皺紋,還未滿花甲的他如今已宛如一個耄耋老人。
而此刻大堂下首處,左右兩側已經坐滿了全身甲胄的將軍,而堂中正中,則跪著一個清瘦冷峻的年輕將軍。
“堂下何人?”蘇博淡淡開口道。
“啟稟蘇帥,末將乃延安府歸延軍麾下,固原堡守備黎輝。”
堂下那人正是四月二十九自固原堡逃出的守將黎輝。
“歸延軍?連你們歸延軍都敗了嗎?”蘇博發出了疑惑來,陝北的事他早就知道了。
“蘇帥有所不知,我們歸延軍,本來戰力是遠高於叛軍的,但是馬帥他……”黎輝說著臉上委屈氣憤之色溢了出來。
“馬馥如何了?”蘇博耐心問道。
“啟稟蘇帥,馬帥他已經很久沒給將士們發過足額軍餉了,不僅如此,我們的軍衣都三年未換,很多兄弟們的盔甲都生鏽了……將士們心有不滿,但叛軍起勢時,我們仍然奮力抵抗,可是馬帥他……”黎輝說著說著滿眼淚水。
“他不發援軍,坐視你們苦戰?”蘇博問道。
“可以這麼說,馬帥援兵是發了,但領兵的是他親信,動作遲緩不說,我們無數次去催促,卻無數次被罵回……”黎輝臉色由委屈憤怒變成了憎惡。
“無奈之下,末將隻得棄守固原堡,渡河往東,請求蘇帥為我歸延軍死難的將士們報仇!”黎輝憤憤道。
堂下坐著的將軍們聞言也是怒氣大出,保安軍指揮使顧章平立馬起身道“蘇帥,發兵吧!末將願領保安軍為先鋒,渡河直擊叛軍,不出十日,定然光複米脂,綏德!”
蘇博聞言皺了皺眉,不置可否。
“蘇帥,下令吧,我廣陽軍願出戰,平了這叛軍!”老將趙騁也起身道。
又有寧化軍指揮使王烈起身道“諸位,這一戰,我寧化軍當仁不讓!”
眼見蘇博麾下的將軍們戰意如此強烈,黎輝眼中露出了希望的光芒。
蘇博隻是按了按手,示意將軍們坐下,然後對黎輝道“黎將軍,起來吧。”
黎輝起身,抹了一把淚水,拱手道“末將多謝蘇帥。”
“給他找個座位坐。”蘇博再次開口,很快,有士兵搬來一張靠背椅,放在了下首的末尾,黎輝坐了過去。
“實不相瞞,請戰的折子,本帥早已送往朝廷了,而本帥如今不在大同北鎮帥府坐鎮,卻跑到這汾陽來,也正是為了出兵一事。”蘇博緩緩道。
“蘇帥!”
“蘇帥!”
將軍們相當激動,但蘇博仍是按了按手,示意他們安靜。
“可若要出兵,還得等朝廷的詔命……”蘇博臉色似乎有些難看。
黎輝眼中光芒消失,莫非蘇博隻是在誇誇其談不成?難道他隻是座談客?
“蘇帥,聖上今年多謀少斷,若聖上遲遲不下詔書,難道我們要坐視陝北叛軍坐大不成?”顧章平問道。
蘇博聞言蒼老的臉上神色一振,眼中射出精光“當然不能。”
“願聞蘇帥韜略!”黎輝眼中泛著複雜的神色,看著蘇博。
蘇博微微一笑,忽然對著大堂門口處喊道“林澈,你來講吧。”
腳步聲隨即響起,一個肩寬腰細,步履穩健,精神百倍的小兵走入了大堂內,他對著蘇博一拱手,然後又拱手朝兩邊的將軍施禮後,開始講了起來。
“諸位將軍,朝廷無旨意,可我北境大軍是有準備的,我們的斥候早已過了河,潛伏了下來,並且已經盯死了叛軍動向。在吳家堡大河渡口外柳林城,蘇帥已經駐紮了三千精銳,隻待一聲令下,便可強渡大河,在陝西站穩腳跟。而我們數路大軍皆已調備完畢,最快兩天內,寧化軍,保安軍,廣陽軍,平遙軍這四路大軍皆可過河作戰,足以以雷霆之勢掃滅陝北叛軍!”
黎輝聽完,卻仍然蹙眉問道“若是朝廷不下旨意怎麼辦?”
林澈聞言對著黎輝一笑“朝廷沒有旨意,可叛軍會往東打過河來啊,我們身為軍人,難道沒有守土之責?”
黎輝也是聰明人,這話一聽就懂了。
“對,叛軍已經打過河了,襲擾我山西了,我們自然要打過去了!”廣陽軍指揮使趙騁笑道。
將軍們麵露笑意,真要打仗,還需要等什麼聖旨?
這數個月來,北境大軍在蘇博的整治下已經成為了精兵,如同磨好了的利刃一般,隻待出鞘!
“蘇帥,末將願帶路,前往平叛!”黎輝激動不已。
蘇博還是按了按手,問道“黎將軍,你可知陝北為何會出反民?”
黎輝道“陝北數月不曾下雨,土地乾旱,出現了饑民,在一些彆有用心之人的煽動之下,就成了反民。”
蘇博聞言,淡淡一笑,說道“黎將軍,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黎輝驚訝“請蘇帥告知。”
蘇博臉色一沉,眼神一凜“此次作亂禍首,乃是東華會!”
“東華會?”
滿堂將軍大驚。
蘇博再次道“去年揚州事變,東海幫之事你們都知道吧?”
“知道。”
“去年本帥在江南賑災途中,在江上遇襲,也是東海幫所為,而東海幫,就是東華會!這個東華會,立教已數百年,擅長蠱惑人心,每當國家衰落之時,他們都會跳出來作亂!他們,是這個世上的一顆毒瘤!”
“什麼?”黎輝大驚,沒想到蘇博早就跟東華會打過交道了。
蘇博的情報自然是伊寧傳來的,夔州發出了那麼多信鴿,自然有飛到百花穀雁落莊的,而作為青鋒門與蘇博聯絡人的林澈,自然將伊寧所得的一切消息告訴了蘇博。
而青鋒門的人秘密去查探後發現,陝北大亂竟然是東華會的一個分壇起的勢,所以如今形勢已經很明了了。
蘇博絕不是死腦筋等待皇命的主帥,而山西的十餘萬邊軍也絕非酒囊飯袋,而是這個朝廷最強的精銳兵馬!
“事不宜遲,後天,兵發辛關!過河之後,兵分兩路,一路往北,收複綏德,米脂,一路往西南,直撲延州!”
蘇博直接就下達了軍令來。
黎輝臉上露出喜色,蘇帥到底是蘇帥,沉穩果斷,難怪被稱為國之棟梁!
而大河的另一邊,已經打的昏天黑地了。
延州城下,已經打的如火如荼!城垣上,城牆下,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慘狀!血灑青磚,屍枕金戈,狼煙漫天,腥味撲鼻。
“給我打,把這幫刁民給老子打下去!”一個大肚短腿的將軍揮著刀,在城牆上厲聲喊道。
城牆上的士兵們奮力的射著箭,揮著矛,努力的殺敵,而城下,無數披著簡易甲胄,戴著黑色頭巾的叛軍舉起雲梯,推著衝車,如潮水一般朝城牆城門湧來!
城上城下,矢石如雨,一條條生命,隨意就被收割……
叛軍屍體填滿了壕溝,卻仍然踩著屍體架著雲梯,在東華會忠實教眾的帶領下,不要命的衝了上來,城上城下,喊殺聲震天!
一個官兵一槍捅翻一個爬上來的叛軍後,旋即被城下一支冷箭射中,仰麵栽倒;一個叛軍興奮的爬上城牆,砍死一個官兵後,被五六支長矛齊刷刷戳來,將他捅成了蜂窩……
那個大肚的短腿將軍也拚命的揮著刀,砍殺著衝上來的叛軍,他已渾身浴血。
“轟!”
一聲炮響起,隨即城樓上某處火光炸起,慘叫聲隨即呼出,那個揮刀的大肚將軍直接被一炮炸死,血染城樓,殘軀落地,再無半點動靜。
叛軍推著五門大炮朝著城樓點火轟了出來,這也是叛軍僅有的五門火炮了。叛軍們裝備雖然寒酸,可延州城樓上更慘,八門大炮,炸膛了四門,其餘四門射出的好幾顆都是啞炮,這使得叛軍多次攻上城牆,城池眼看岌岌可危。
炮彈四處炸響,城樓上不斷有哀嚎聲喊出,官兵們叫苦不迭,士氣低落至極……
就在叛軍即將如潮水般湧上城牆時,城內馬道後忽然旌旗招展,大隊官兵支援了過來,先一步抵達城頭,讓還在奮力留守的官兵們看到了希望。
“馬帥的援軍來了!兄弟們,我們有救了!”不知是哪個士兵喊起,隨即軍士們一片歡呼,士氣大振,開始振作起來奮勇殺敵。
之後叛軍連續強攻數次,也未能拿下延州城,於是在這一天傍晚,撤了軍。
疲憊的官兵們鬆了一口氣……
回到帥帳的孫鳴並未因為今日攻城受挫而失落,反而是一臉喜色,高坐帥台上飲起了酒來。
“原來這關西軍也不過如此,壇主,依我看,明日就可拿下這延州城!”帳下一個歪著嘴的將領說道。
孫鳴的帳中坐著七八個將軍,皆是東華會骨乾,且個個都是化境高手。
“鞏壁,你說錯了,今晚便可拿下延州,何須明日?”孫鳴充滿了自信。
“願聞壇主高見!”那個叫鞏壁的東華會高手問道。
“紅狐今晚就會動手,要了馬馥的狗命,讓將士們稍歇,今夜三更舉火攻城,今夜便拿下延州!”
“哈哈哈哈,壇主果然厲害!”另一個將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