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岩西邊等待的禁軍終於等到了回來的殷奇。
“殷奇”在邵春的陪同下,回到了禁軍隊伍裡,他似乎對邵春很不滿,一路上都在用尖銳的聲音罵,罵的難聽至極!而邵春則低頭不語,像極了個受氣的小媳婦。
回到禁軍隊伍裡的“殷奇”,看上去很不高興。
那個禁軍將領走上去,他名叫何超,何超問道:“殷帥,何事如此不悅?”
殷奇轉過頭來,戴著半邊麵具的臉上,一雙眼睛陰狠狠的盯著他,忽然朝他一吼!
“滾!”
殷奇尖銳的聲音響徹他耳膜,唬的那何超連爬帶滾的跑了。
誰敢惹這個老太監?
待到這個老太監氣息平複下來,他忽然道:“去蓮花山!”
“是!”何超不敢反駁,“殷奇”手一揮,禁軍隊伍往東南蓮花山的方向進發而去。經過一天的奔波,終於是到了那蓮花山,也就是東華會的其中一個分舵所在。
當然這個分舵早就被清理乾淨了。
上了蓮花山,“殷奇”望著這山景,好一番感慨後,對何超道:“你們去山下把守,咱家要在此處修煉閉關,大概三五天,期間不許打擾!”
“是……”
不敢惹他的何超很快就退了下去,駐紮在了蓮花山山下,而邵春也跟在何超身邊。那何超沒看一臉晦暗的邵春,反而看向了當初跟殷奇去董家的幾個隨從。
“殷帥為何發這麼大脾氣?”何超問道。
一個隨從撇了撇嘴:“那個女人不歡迎我們,將殷帥趕了出來,連帶著將邵春也罵了一頓!”
何超聞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而後問道:“那蘇帥呢?”
“蘇帥也不歡迎殷帥啊!”
“然後殷帥就這麼被趕出來了?”
“對啊,還能怎麼樣?”殷奇的隨從答道。
何超點點頭,這太正常不過了,殷奇跟這群人,本來就合不來嗎,這才是正常情況啊……
可誰料,第二天,去山頂給殷奇送飯的人發現了異常,殷奇盤坐在蓮花山最高處,身上被捅了兩個窟窿,他就這麼低頭死在了蓮花山山巔,鮮血淌了一地……
當何超看到這一幕時,感覺天都塌了!殷奇怎麼會死?怎麼會?
捕快出身的邵春走過去,仔細觀察後道:“是昨夜被人偷襲的,肯定是賊人趁著殷帥練功的時候從背後偷襲……”
“怎麼可能,昨夜我們都在山下要道把守,沒有發現任何人上山啊!”何超驚道。
“可是這殷帥……他就是被人殺了啊!”邵春也大聲道。
“會是誰乾的呢?會是誰呢?”何超心神都亂了,不停地搖著腦袋思索,誰殺的先不說,但是自己主帥被殺,自己這幫禁軍要是就這麼回了京,皇帝肯定會扒了他的皮!
忽然他一抬頭,看向了邵春:“是不是你師傅乾的?”
“放屁!我師傅乃天下第一高手,光明磊落!她怎麼會做這種偷襲之事?她若有殺心,殷帥又怎麼會去南岩?她若動殺心,在南岩殺掉殷帥不就好了?難道還要等殷帥上蓮花山嗎?”邵春一邊分析一邊罵,分析的頭頭是道,罵的振振有詞。
何超聞言,連連點頭:“對對對,伊女俠不可能乾這種事……那你說是誰乾的?”
邵春皺眉道:“難道是東華會的高手?”
忽然邵春看見了殷奇屍體後邊的石壁,上邊刻了一行字:殷奇閹賊,害我師兄,殺我師姐,其罪當誅!
何超也看到了,連忙問道:“這難道是凶手留下的?”
邵春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而後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師兄莫非是趙晟,師姐莫非是海流蘇?這凶手莫非是東華會的人?”
何超急了:“那我們怎麼辦?我們沒辦法查啊……”
“我們隻能去告訴蘇帥,請他一邊上奏,一邊出手調查了!”邵春答道。
何超點點頭,如今也隻能這樣了。
這幫禁軍鑽入了伊寧做的局裡,不僅沒懷疑殷奇的死因,還做起了證人,寫出了證詞來,因為有殷奇的隨從做證,“殷奇”確實是完好無損回來了的。最後,這幫人為了活命,還投靠了蘇博……因為,他們的主帥殷奇死了,他們這些部下罪責難逃,除了投靠蘇博外,他們沒有彆的庇護可尋……
殷奇的死就這麼被瞞天過海的糊弄了過去,至於回來的那個“殷奇”是誰,誰也不知道,也根本就沒人懷疑。
反正最終的事實就是殷奇人沒了……
八月十六,京城。
朝堂之上,皇帝坐於龍椅之上,他麵色發黃,皺著眉頭,身子看上去有些單薄,可見這陣子過得並不怎麼如意。
他修長的手指摩挲著金色的龍椅把,聽著底下官員的上奏。
“外庭都督程歡有奏,東華會賊首已被伏誅授首!此外,賊人掠去的五百萬官銀,程歡費儘全力,找回了兩百萬,由張綸押送回京!程歡與外庭的其他人馬正前往東海普陀島靜海寺,掃清東華會殘餘逆賊!”章谘開口道。
皇帝摩挲著龍椅把的手停了下來,舒展了下眉頭。
“此外,程歡還有一份辭呈……請聖上過目。”章谘有些躊躇道。
“辭呈?”皇帝動了動眉毛,“拿上來!”
齊宣走下禦階,自章谘手中取來一本手劄,交給了皇帝。皇帝打開一看,雙眼一眯,眼中神色複雜。
奏曰:臣終不負聖上所托,於七月十九日在巫山神女峰將東華會逆賊賊首擊破,然連番惡戰之下,臣已身受重傷,斷卻一臂,今後乃是一介廢人,不敢再擔當外庭都督一職,特請聖上允準臣歸鄉養老。
皇帝動容不已,連朝中共認的第一高手程歡都斷臂了,可見這惡戰有多慘烈……程歡這回,事情辦妥了,人也殘了,這辭呈,他是該允還是不該允呢?
而後,周苗開口道:“北鎮元帥蘇博有奏,東華會一部分逆賊逃往了江南,他此刻正在江南清剿,短時間內恐無法回京。”
皇帝聽著這些奏報,沒有說話。
當整個天下大亂,處處打仗之時,他的煩惱也不少。地方上死了不知道多少官,州軍各種被打敗,打殘,甚至投敵的都不在少數。六月之前,敗報如雪花一般送到京城,那時的他差點以為自己的天下就快完了……
直到蘇博出中原,沈青下山東後,一切開始逆轉,他這才將心放回了肚子裡。
他又想起了那個女人,他聽說那個女人深入敵巢,與敵人周旋,攪的西川大亂……可是程歡與蘇博後來的奏報裡都未提及過這個女人的消息,他更不知道如今伊寧怎麼樣了。
“先退朝吧……”皇帝揮了揮手。
“聖上,戰後還有很多要事未議!打仗死了那麼多人,如何撫恤?地方上那麼多官員缺口,該如何選拔?如何分派?三司轉運衙門如何運作這些……”華鋒急切說了出來。
“朕累了,你們自己議吧,商量個章程議案出來,晚些送到禦書房來!”皇帝打斷了華鋒的話,直接起身就走。
“聖上!”華鋒再次喊了出來,他希望皇帝留步。
“朕說了,朕累了,先退朝吧!”皇帝不耐煩的一擺手,看都不看華鋒一眼。
齊宣麵無表情,扶著皇帝往養居殿而去。
金鑾殿內群臣愕然……
回去的路上,華鋒,李莨,賈班三人走在一起,議論紛紛道:“這該如何是好?仗是快打完了,可天下也打爛了……”
賈班捋須搖頭道:“誰知道呢?京城又沒兵災,聖上自然是不在意外邊百姓怎麼活了。”
“聖上如何變成了這般模樣?”李莨氣憤不已。
華鋒冷哼一聲:“這官,不做也罷,老夫也想跟高詢一樣,罷官回家去!”
三個人氣衝衝走回了各自府中,歎息不已。
皇帝回到養居殿,沒有去看那堆積如山的折子,卻是看向了齊宣:“齊宣,這外邊真如程歡蘇博所言的那般嗎?”
齊宣點頭:“回聖上,是的。”
皇帝忽然問道:“伊寧人呢?為何沒有她的消息?殷奇沒有發來信嗎?”
“回聖上,殷奇的信裡並未提及伊寧的任何消息,從六月到八月,殷奇一共回過三封信,其一是他收複山東,剿滅趙晟;其二是與蘇博會師襄樊,計破襄陽;其三是他順江突襲,夜破江城,之後大軍轉往江南,如今還在清掃賊寇。”齊宣口齒清晰答道。
“嗬,他區區三萬人,在山東連吃敗仗後,居然還能從山東一路打到江南,還真是厲害啊?”皇帝露出一絲戲謔之色。
“此乃他密信所言,至於真假,尚待查證。”齊宣麵無表情道。
“朕聽說,閒園那個沈青,五月底就出門了對嗎?”
“是的。”
“西山寺那個老和尚也出門了對嗎?”皇帝繼續發問。
“回聖上,閒園那個徐治,一個月前也出門了。”齊宣補充道。
皇帝陡然坐直,看著齊宣:“這麼說來,伊寧在京城的熟人全都走了?”
“回聖上,不僅這些人走了,連高舒平,賈和,李燁這三人也離開多時了……”齊宣平靜回答道。
“你怎麼不早說?他們都離開京城,是要乾什麼?”皇帝聲音變大,看得出來他很不安。
齊宣低頭:“回聖上,老奴……”
忽然外邊有內侍太監稟報道:“啟稟聖上,蘇驊求見!”
“蘇驊?”皇帝眼睛一眯,伊寧那夥人如今可不就剩個蘇驊在京城嗎?他求見,是為了什麼?
“宣!”
蘇驊很快進來,朝著皇帝跪下行完禮後,誠懇無比道:“聖上,臣有一請,願聖上允許。”
皇帝挑眉:“何事?”
蘇驊啟唇道:“回聖上的話,江南有家書送來,言父帥病重,在江南休養。身為人子,臣自去年九月起至今都未見過父帥一麵,故懇請聖上允許臣前去江南探望父帥,侍奉於榻前!臣思念至極,萬望聖上準允!”
蘇驊言辭懇切至極,說著說著眼淚筆直流,最後一頭磕在地磚之上,泣不成聲。
“你說蘇博病了?”皇帝帶著懷疑的眼光看著蘇驊。
“是,聖上,父帥一向身體就差,去年在江南賑災時就大病過一回,今年開春在大同府又大病一回,而今父帥率軍征戰數千裡,酷暑熏風,他勞累過度,再次病倒在了江南……”蘇驊伏地痛哭。
皇帝看他不像作假,而且蘇博身體不好他一向都知道,可是皇帝心思難測,他不想放人……
“蘇愛卿啊,你與伊寧是好友,蘇帥病重,伊寧她自會在身邊服侍,你不必擔心的……”皇帝試探性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