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葉棠采點了點頭,又往下瞧“我怎麼看著大老爺們都這麼專注呢?”
這種癡男怨女的戲一般都是婦人或姑娘愛聽,大老爺們是瞧不上的。
褚雲攀狹長的眸子微眯,笑“不知道,反正《啼花芙蓉》也不知什麼原因,連大老爺們也覺得好。”
葉棠采又望向小二“既然這是淮芳樓的戲,為什麼這邊也能唱?”
小二神情有些尷尬“因為《啼花芙蓉》這戲並非出自淮芳樓之手,背後另有作者,她把戲賣給淮芳樓時就簽了文契,淮芳樓首唱三個月,若彆的樓也要,亦可賣給彆的樓。這還隻是上集,下集還未出,到時也得淮芳樓首唱,過陣子彆的樓才能再唱。也不知這結局會是啥,一定更精采。”
褚雲攀斂眉而笑“還會是什麼?定是癡男怨女走不到一起去,各奔東西,然後悲悲戚戚,否則哪來這部戲。”
小二卻擰起眉頭“咱們都盼著大團圓呢!”
褚雲攀垂眸不應,小二隻得望向葉棠采找認同感“這位小夫人你說是不是?”
葉棠采“我不知道哦!但應該會勞燕分飛吧!”
小二嘴角一抽,沒有這樣黑心肝的,也不瞧瞧裡麵的男女角多慘,多哀怨,個個都盼著大團圓,怎麼這位長得這般好容貌的公子張嘴就咒人家悲劇收場。這貌若天仙的小婦人睜著雙眼就夫唱婦隨。
小二又道“不論結果如何,反正下集大家都盼著。咱們春容姑娘是京城最有名的花旦,到時《啼花芙蓉》下集出來了,請二位客官來這邊聽戲。”
褚雲攀卻道“我覺得淮芳官的若蘭姑娘唱得更好。”
小二瞬間紮心了,隻得笑著退了出去。
葉棠采一臉同情地目送小二繞過屏風離開。
這德明班是京城第一戲樓,不想卻因一出《啼花芙蓉》被那名不見經傳的淮芳樓搶了生意,定是很不爽了。但為了拉著老戲迷,隻得買了這出戲,已經是拉下臉麵跟風的了,本想著憑著名花旦春容姑娘把《啼花芙蓉》唱得更好,以壓淮芳樓一頭。
不想,褚雲攀張嘴就說淮芳樓那不甚出名的若蘭姑娘唱更好,小二自然紮心了。
葉棠采笑眯眯地看著褚雲攀“若蘭姑娘……唱得真的那麼好嗎?”
褚雲攀道“若論唱功和聲線,若蘭姑娘自然不及春容姑娘,但這部《啼花芙蓉》卻是為若蘭姑娘量身訂做一般,那微啞的嗓音腔調,那哀戚婉轉的感情都唱出來了。”
葉棠采一怔“是嗎?等這部下集出來了,我也去淮芳樓欣賞欣賞。”
“會是個勞燕分飛的下場,勸你彆看吧!沒得難受。”褚雲攀肯定地說。
“怎麼,三爺是認識這部戲的作者?還提前知道下集了?請三爺介紹我認識認識。”
“算是認識吧,但不介紹。”褚雲攀說。
“三爺整天去聽戲……不會是在工作吧?”葉棠采突然說。
褚雲攀一怔,冷冷道“是。不要多問。”
葉棠采很聽話,沒有多問戲樓的事,但卻又很不聽話地問彆的“三爺一定要為梁王殿下辦事嗎?為何……選擇梁王?”
褚雲攀覺得今天的葉棠采有點不一樣,以前她會很主動地避開這些事情,今天卻往上湊。
褚雲攀說“既然你知道,告訴你也無妨。梁王殿下對於我來說……說出來你會覺得很奇怪,他於我來說,亦父亦師亦友。”
聽著這話,葉棠采果然很驚訝。梁王也不過二十三四上下,比褚雲攀大七八年,褚雲攀卻對他有孺慕之情。
“我小的時候,家裡還未敗落,當時幾乎整個褚家的男人都在應城,祖母並幾個厲害的嬸母亦在應城。母親不喜歡我,彆人在學騎射等東西,我卻在罰跪或抄經,九歲那年家裡遭逢巨變,更是什麼都學不了。父親整天逼著我們兄弟上學,我卻誌不在此。然而家裡敗落,我又是庶子,整日受辱,連往上的梯子都沒有,整天渾渾噩噩的。”
“十二歲初遇梁王,那年我隻不過是破落戶家不起眼的小孩,在書院門前被人羞辱,他卻把我撿了回去。從琴棋書畫、珠算騎射,樣樣都是他親手教導。”
說到這,他沒有再說話。
葉棠采卻明白,沒有梁王,就沒有現在的褚雲攀。他們之間,已經不是普通的上下屬。不論梁王如何,前途如何,生死如何,褚雲攀都必定站在梁王之邊。若梁王有生命危險,他甚至會上前擋著。
褚雲攀拿起筷子來,夾了一隻鴨子糕放到她的小碟子上“吃吧!”
葉棠采心事重重,低頭隻見碟子裡的鴨子糕黃澄澄的,正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她。
葉棠采被它盯得心情糟透了,拿著筷子夾起,嗷嗚一聲,一口把鴨子糕的腦袋給咬掉了!嘴裡又甜又糯,葉棠采心裡卻覺得沒滋味。
“好吃麼?”褚雲攀道。
“好吃。”
“走時打包。”
葉棠采嘴角抽了抽。
樓下戲台上的戲還在咿咿呀呀地唱著,葉棠采剛才一直在跟褚雲攀說話,跟本不知上麵演了什麼,隻見那女角與男角甩著袖子唱得又悲慟又帶著歡愉,情切切,意綿綿的。
台下的婦人用帕子捂著嘴鼻在哭!連大老爺們都眼冒淚花。
哇,這麼厲害?下次一定要好好看看是什麼東西,居然這般魔性!
台上的戲落幕了,褚雲攀倒了兩杯酒,他輕輕挽了一口,唔了一聲“好喝。”
葉棠采見狀,捧起酒杯來,輕啜一聲,隻覺入口辛辣,接著滿口淳芳,悠久綿長。
“還看麼?”褚雲攀道。
“不看了,走吧!”
夫妻二人下了樓,小二連忙迎上,褚雲攀果然叫他打包鴨子糕,小二問剛剛桌上的雲片糕和玫瑰餅也打包麼,褚雲攀說不要,隻要鴨子糕。
葉棠采有些無語。
二人出了戲樓大堂,走到停放車馬的馬棚。
隻見她那輛小小的青篷馬車停在角角裡,慶兒正歪在一邊打瞌睡,而秋桔卻坐在另一邊晃著腳。
看到他們過來,秋桔連忙中跳了下“姑娘,你們下來了。”
又從懷裡摸出一個鑲珍珠的紅木梳“這個喜歡麼?”
“喜歡。”葉棠采笑著點頭。
主仆二人上了馬車,褚雲攀騎上馬,便出了馬棚,朝著城北而去。
馬車走在繁華的大街上,葉棠采半掀簾子,望著拐彎的方向,太子府就在那邊吧,明天,她就去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