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甯一番話說的寧袁氏渾身出了冷汗，知畫也覺詭異，有些打哆嗦，“主母，總歸千紅閣那裡有五公子與寧林娘子坐鎮。七姑娘即說那幽魂詭異，主母不妨稱病不出，若孩子平安生下，便皆大歡喜，若是真如七姑娘所言是冤魂奪命，那主母去了也是無濟於事，看了那詭異場景，主母的身子怕也是撐不住的。”
寧袁氏頗有些動搖，想到春紅與春桃兩個孩子都是自己手下出來的，親看著她們從八九歲長到這麼大，主仆情分到底還是有的。
“不行，春紅到底是我送到了五郎房中，五郎將她收房，那孩子卻怕耽擱五郎前途一直暗服避子湯，這才傷了身子。到底是我們對不起她，女子生產猶如鬼門關裡奪命，我不能不去。”
眼瞧著寧袁氏拉不住，寧甯轉身跑到自己院兒裡把正在曬太陽的姚狸抱了起來。
姚狸早已見怪不怪，自己又不是第一次這樣熟睡被人抱起，一臉淡然慵懶的任由寧甯抱著。
眼瞧著快到千紅閣，姚狸突然劇烈掙紮，不想讓寧甯抱。
寧甯按不住它，問“你做什麼？”
“小姑奶奶，你瘋了，那可是冤魂奪命！”
寧甯皺眉，“可春紅姐姐往日待我不錯，如今又是為我五兄延綿子嗣，眼瞧著就要鬼門關裡與閻王奪命，我怎能不管。”
“你彆去了，春紅定是保不住了。”
“那這樣鮮活的一條生命，就這麼撒手不管了嗎？”寧甯懷疑的看著它，“你師父瞧著仙風道骨，像是個普度眾生的仙道。怎你就如此貪生怕死，你師父沒教過你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
姚狸也生了氣，小眉頭一皺，“春紅的命道結局本就是一屍兩命，因著一些變故，那孩子注定要養在你五嫂嫂名下。你五嫂嫂也是個身子骨弱的，若非春紅這個孩子記在她名下，她是一個孩子也沒有的。如今你五房能有這麼一條血脈，安生讓她索命便是，不過是奪一個死胎的命道，總好過你們寧家五房一個人都沒有！”
“可春紅姐姐”
“要去你去，我不去。”姚狸小腦袋一扭，不願再搭理。
寧甯也泄了氣，蹲在它旁邊，“那，春紅姐姐就要在最好的年華隕落嗎？”
姚狸道“春紅本該在十年前就被凍死在路邊，是你阿母心善將其救下，能活到如今，已經是上天開恩。如今能有冤魂索那死胎的命，更是老天寬宥。蠻蠻，信命吧。”
寧甯望著來來往往忙碌的女使婆子，請了一個又一個郎中，她突然有些迷茫，“命道，當真不可違嗎？”
“上一個逆天而為的靈狐就是我叔伯，他至今被神界封印，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寧甯忽而沉默，望了望天，“阿母常說上天有好生之德，怎麼就不肯放過春紅姐姐呢。她身世可憐，又遇見了我五兄這樣的郎君，一生坎坷，如今卻又因為我家延綿子嗣而身亡。我阿母撿回她的那一刻起，究竟是她的福，還是她的孽？”
一屋子人折騰到了後半夜，寧甯到底年齡小，到子時就被知畫拉著回房了。
青蓮綠荷病倒，桃夭去照顧她們，寧甯房裡貼身女使一下子都倒了下去。寧袁氏放心不下寧甯一人，便撥了知畫來照顧。
寧甯躺到床上，看著知畫為自己鋪被，問“春紅姐姐那邊情況如何了？”
知畫默了片刻，道“姑娘早些睡吧。”
“知畫姐姐，你也算是看著春紅姐姐生長這麼大的。”
知畫站在她床邊，想起春紅剛開始那淒厲的慘叫，而後漸漸沒了聲響，大盆大盆的血水被婆子端出來，千年百年的人參流水一般的送進去，那一刻她就猜到了七七八八。
春紅怕是不大好了。
“大晚上的，七姑娘年齡小，聽了這些該做噩夢了。”
避而不答，那便已經是答案了。
寧甯有些難過。
天可憐見，二十多歲，花兒一樣的年齡，就這麼死在了產房裡。
“我知道了。”
與寧家的兵荒馬亂相差無幾，隔壁謝家也是在子時一刻被人叩門。其聲之急切，仿佛後麵有洪水猛獸似的。
謝家的敗落，銀錢上的緊張以及謝玄那幾個妾室的折騰，謝陳氏再不複從前的溫文儒雅，她睡夢之中被人驚醒，聽得那急促的敲門聲隻覺煩躁不已，邊穿外衣邊走去開門“彆敲了來了，催命呢，敲什麼敲！”
謝雲星本就睡眠淺，也聽到了那催命一樣的敲門聲。他問“阿母，約了何人嗎？”
謝陳氏不耐煩的回頭瞪了他一眼，“我約人大半夜來家催命一般的敲門，我可蠢嗎？”
謝雲星知母親脾氣越發暴躁，受了好一通數落，便也緘口不言。
等開了門，露麵的是一位嬌俏夫人帶一個十二歲的女娃娃。二人衣裳顏色鮮亮，料子也是上好的，但卻破敗許多，瞧著像突然落難的。
“夫人安好，我與小女乃是清河崔氏家眷，途遇賊匪，身上金銀財寶儘數被搶奪，而今……可否在此借住一晚？”似是怕他們不收留，連忙接著道“我已讓家中女使去尋家主，待與家主見麵，定會重謝，拜托了……”
謝陳氏細打量著這二人，眉目清婉，舉止優雅，言談大方。雖瞧著落魄，可那份氣度仍在，是與旁人不同的。
清河崔氏，也是書香門第。
謝陳氏望了望自家門前悉心嗬護許久的蘭花，笑著將人迎進了門，“貴客快請進。”
隔壁可就是嵐西寧家，富麗堂皇，裝潢可謂是要多氣派有多氣派。為何清河崔氏的家眷放著隔壁寧家不去反而投奔她謝家？還不是因為文人相惜，自是瞧不上隔壁的銅臭之氣。
踏入謝家院子，崔王氏才發覺這院兒裡冷清的很，仿佛隻有這麼幾個人，連個下人也沒有。
崔王氏帶著女兒跟在謝陳氏與謝雲星身後，望著這陰沉沉的院子，一點兒不似方才門外的雅致。
謝雲星聽著身後腳步略有些雜亂，他微微回首道“貴客不必驚慌，我與家君乃是陳郡謝氏之後，家族衰敗，所以家中才不大景氣。”
崔王氏微怔了怔，道“竟是陳郡謝氏，倒是巧了。”
謝陳氏微微停下腳步，道“這便是二位貴客住處了，家中不大景氣，萬望莫要嫌棄才是。”
崔王氏與其女崔幽幽福身“多謝娘子。”
崔王氏看著謝陳氏舉止優雅，道“不成想如此之巧，善家竟是陳郡謝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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