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卻突然正了臉色，道“攀高枝可不是個好詞兒。”
寧甯道“為什麼？”
“攀高枝這個詞我在都城中最常聽的就是一個姑娘譏諷另一個姑娘高嫁攀了高枝，山雞飛上枝頭變鳳凰。我覺得你不是山雞，你本來就是鳳凰。”少年眼中似有微光，帶著對眼前姑娘的讚賞。不帶情愛，隻是讚賞。
“世子可要慎言，世上的鳳凰隻有一個，那就是皇後娘娘。而且你見過連續兩次在同一個懸崖跳下去的鳳凰嗎？”
世子被她的話逗笑，“說起來，青龍山已經是我朝地盤，可那個斷崖始終沒有名字。看你每次逃生都寄希望於那個斷崖，不如就叫它鳳落崖。”
“世子，我隻是嵐西郡平平無奇的小老百姓，您這樣抬舉是會讓我折壽的。”寧甯無奈道。
“好吧。”世子想了想，道“既然你每次從這裡跳下去都能被我救上，不如就叫絕處逢生吧。”
“絕處逢生”寧甯覺得這一點都不像是個懸崖的名字，但是也好過這位尊貴的世子爺說些什麼鳳落崖的好，練練笑著點頭，“好名字，世子爺您英明神武，為斷崖取得名字都如此雅致。”
世子自是不知寧甯心中所想，隻是聯想到寧甯每次都跳崖求生，好意提醒道“不過你萬萬不可再跳崖求生了。”
“可賭一把總比坐以待斃的強啊，萬一懸崖之下有水呢？”
世子正然道“雖說絕處逢生之下有水，可這斷崖實在是太高，就算是摔到水麵，也會因巨大的衝擊力而五臟俱碎的。”
“啊？”寧甯訝異，她是閨閣女兒，跳崖也隻是從戲本子裡聽說的，戲本子裡跳崖的人大多都是落入水中，然後順著水流一路被農婦發現，然後就是主角留在農婦家中療傷，兩人日久生情，終成眷屬。戲本子裡也沒說從高處跳水會死人啊。
難道是戲本子裡的人主角光環太重了？
“我原也是不知道的，後來有次打仗，就是在這青龍山上。那將軍被逼的走投無路，他怕被生擒，便從這斷崖一躍而下，跌落水中。不過他沒有你這麼幸運，他跳下去的時候腦袋磕到了岸邊，整個腦袋都”世子反應過來小姑娘年齡小，說那些恐怖的場景怕是夜裡要做噩夢，便也沒詳細描述，繼續道“反正最後我們找到人時，軍醫隻看了一眼就說此人五臟六腑具碎，死的不能再透了。”
“你們找屍體還帶軍醫？”
世子道“那可是敵將誒！萬一沒死或者裝死讓他逃了，豈不給他機會東山再起？”
“哦”行軍打仗的事她不懂，經世子這麼一說她倒是明白了。還以為靖遠侯的部下都如此良善，還為敵將看病呢
“不過你每次跳崖都能被救上來也是奇跡。”
寧甯小聲嘟囔道“我看話本子都是這麼演的”
世子常年習武，且在邊關隨靖遠侯作戰，耳力超出常人，寧甯嘟囔的很小聲，卻仍是一字不落的被他聽了去。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
果然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啊，話本子裡怎麼寫，她就怎麼信。
寧甯從笑聲中猜出了一二，疾步走到他麵前攔住他，“我方才說的你聽見了！？”
世子的嘴角壓都壓不住，“沒有。”
寧甯看他想忍住但是又忍不住的模樣更加羞惱，“你不許笑！”
世子捂住嘴，眼睛仍然彎彎，“我不笑。”
寧甯皺眉，羞惱不已，“有什麼好笑的嘛！哼！”
寧甯被他笑的臉上微紅，乾脆耍小性子直接轉身就走。
眼瞧著小姑娘耍小性子生氣，世子連忙追上，強忍著笑意。想到話本子裡最常講的狀元郎與公主的事，揶揄道“你既然看話本子，想來應當也知道話本子中說的最多的就是書生蟾宮折桂後被當朝公主看上，然後從狀元郎變成駙馬爺的。你就不怕你的謝三哥哥去都城被公主看上？我朝可是就有位公主，想著今年也是與你一般差不多的年齡。等你的謝三哥哥考上狀元，那位公主也到了及笄的年齡，怕是少不得要與你的謝三哥哥相看一場。”
寧甯被他說的心慌，想到少年臨行前的承諾，這才有了些底氣，回道“謝三哥哥才不是那樣的人，謝三哥哥是君子，他有婚約在身，便不會去多看旁的人。便是公主相看，想來謝三哥哥也會婉拒。”
世子卻搖了搖頭，“你遠離繁華地，自是不知權利二字有多大。在離都城，皇家是最有權利的，皇家就是天。權利在天家手中握著，捏死一個人，甚至是上百個人的家族都如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你的謝三哥哥就算是心中千百個不願意，若是皇家強求，前途與族人的性命自是要比嫡妻更重要。且陳郡謝氏那樣曾經盛極一時的世家大族，定會不在乎嫡妻是誰，他們隻會在乎嫡妻的母家是多大的權，隻會在乎這個嫡妻娶進門來對他們家族能添多久的興盛。”
世子的一番話說的寧甯不止是心慌這麼簡單了。
若說從前自己的猜測隻是一點毛毛細雨讓她難受，那林希的一番話就如一場冰雹，不僅心裡冷，而且打的生疼。
世子察覺到她的不安，突然發現自己說的有點太多了，試著找補“不過你既然如此相信謝三郎，想來其定是個正人君子，不畏皇權的那種。當今聖上惜才，定不會做糊塗事的。”
“他不會的”寧甯低聲呢喃，“他承諾過的。”
世子這次全當做沒聽到他的呢喃，沉默的在前麵走著。
寧甯亦是沉默的在他身後跟著，兩人驟然都無言，一路到一處農戶家中。世子道“你家人都在這裡，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寧甯點點頭，然後再也沒抬起看他一眼。
世子猶豫片刻，撓了撓腦袋，“對不起啊，我胡說的，你彆往心裡去。”
微風揚起少女的青絲，她咧了咧嘴，“我沒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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