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這麼一兩日的功夫，謝家倒是來了不少的客人。他們表麵上是聽說了謝陳氏醒來來看望，其實是私下想與謝雲星有些交際。寧甯看著那些人巴結的說著些奉承的話，心中冷笑連連。
自己在那些個宴會上被人欺辱的時候也沒見這些貴婦人們如何為自己解圍，如今謝陳氏醒了，得知謝家的主母早就不是謝陳氏，對寧甯的態度那簡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她冷眼瞧著那些婦人們說奉承的話，並不應聲。
寧甯覺得無趣，微微用帕子擋著嘴，打了個哈欠。綠荷見狀連忙上前關切道“主母娘子近日事多繁忙，身子不適，娘子莫要強撐了。”
寧甯順著綠荷的話道“近來家中事多繁忙，照顧婆母時間也久，休息的不大好，有些失態，讓諸位娘子見笑了。”
在座的都是掌家管事的，都知道管家多累，也知道伺候婆母多累。眼見著寧甯眼底烏青，氣色不大好，連道“沒事”，客套的說讓寧甯早些休息，她們就先離開了。
一大波人被打發走，寧甯這才鬆了一口氣。
綠荷有些心疼，“姑娘整日管家伺候老夫人已經夠累了，我們偷一偷懶，這些命婦貴眷們，我們推脫不見也沒什麼的。”
寧甯卻搖了搖頭，“謝家不能落一個托大拿喬的名聲，對郎君不好。”
寧甯深歎了口氣，抬頭看到桃夭攙扶著謝陳氏站在門外。
“婆母怎麼來了？”
謝陳氏看著寧甯滄桑的麵孔，輕笑了笑，“名聲是虛的，隻有自己的身體才是最要緊的。好孩子，我身子好的差不多了，以後你在家中好好修養，我自有說辭不讓她們來叨擾。”
“婆母，我沒事的……”
謝陳氏拍了拍寧甯的手，“自己的身子，最是要緊。”
她看向綠荷青蓮，想起來聽說的消息，輕聲道“許久沒見家人了吧？”
寧甯愣住，無數個日夜累積下來被強行壓下的對親人的深深掛念在此刻仿佛決堤的洪水一般洶湧澎湃地向外傾瀉，她的眼眶瞬間濕潤了，喉嚨裡發出一聲沙啞的嗚咽，然後微微頷首，輕聲說道“嗯。”
謝陳氏道“我寫了帖子，過兩日，你阿母就會來謝家。”
寧甯看向謝陳氏那溫和的眼神，鼻子有些微微酸澀。
“婆母”
“親情深厚，是好事。”謝陳氏嘴角苦澀，“千萬莫要像我一樣，娘家不親，兒子也不親厚。”
寧袁氏在看到謝陳氏請帖的那一刻，眼神中染上點點溫柔。
寧宜正在做茶，看到寧袁氏眼中的柔光，心中了然，笑著道“可是七姊想母親了？”
“應當吧。”
寧宜問“是謝陳娘子寫的請帖？”
寧袁氏輕輕點頭，“嗯。”
“阿姊出嫁許久，母親定是想她的。聽聞謝陳娘子此次大劫度過，是阿姊悉心照料。如今外頭人都說謝陳娘子對阿姊親如女兒，對阿姊那是讚不絕口，人人都誇讚阿姊有孝心呢。”
寧袁氏笑起來，是真心為寧甯高興。
“謝陳氏出身高貴，目中無人。起初謝軒來家中議親，你大人為了寧氏擺脫商賈的身份，點頭應下。”寧袁氏的笑容突然苦澀起來，“可我的女兒卻在那高傲的女人手下吃了不少的虧。”
家族興盛，居然要以一個女子的婚事為代價，何等諷刺。
“母親究竟是慶幸阿姊真心換真心，讓謝陳娘子放下固執接受她，還是慶幸阿姊與謝三郎兩情相悅，恩愛綿長？”
“都慶幸。”寧袁氏道，“你大人的決定我不好駁回，女子地位太低。蠻蠻與謝三郎兩情相悅，是好事。謝陳氏因一場大病對蠻蠻改觀，也是好事。”
寧袁氏看向寧宜，笑著道“你與蠻蠻解開心結，亦是好事。”
寧宜輕笑，垂眸看著手中的茶，“我與阿姊，本就沒什麼深仇大恨。隻是我覺得阿姊與謝三郎並不合適。”
也怪我手段不高明，沒能阻止那樣的結局。
“合不合適的，都已經成了定局。”
寧袁氏看向門外耀眼的光撒在綠葉上。
這裡的女人們真是可憐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與彆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偏又要求她們賢良淑德，寬和大度。
有想法不能與丈夫商議，丈夫就是她們的天，她們隻能唯命是從。
“蠻蠻能嫁予謝三郎這樣的郎君，已經算是不錯了。”
謝雲星待寧甯好，離都人人皆知。郎君做到謝雲星這份上，已經算是不錯了。
寧宜沉默著看那溫柔婦人眼中流露出的感歎，突然道“也不知大兄此時有沒有救下蕭家姐姐，蕭家姐姐才是真真正正的可憐人。為了心上人，不惜毀了自己的名聲。結果家族怕她敗壞族中女子名聲，愣是逼著他嫁給了一個不怎麼樣的人。”
寧宜如果沒記錯的話，寧忠伯差不多這幾天就要回來了。隻是不知道曾經的那些悲劇，究竟會不會再次降臨呢？
寧甯遠遠地便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心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動。待到走近時，終於看清了眼前人的麵容，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母親——寧袁氏！一時間，所有的思念、委屈和喜悅都湧上心頭，淚水不受控製地模糊了視線。
然而，多年所受的教養讓寧甯迅速冷靜下來，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內心的激動情緒。然後，她微微屈膝，動作優雅地向寧袁氏行了個禮，並輕聲說道“母親安康。”這四個字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其中包含的情感複雜而深沉。
寧袁氏亦是強忍著心中的心疼與思念，將她扶起，“好孩子。”
謝陳氏並沒有來打擾母女二人的見麵，或許是為了曾經自己所做的事而彌補，又或許是為了感恩寧甯這些日子以來的作為。
寧宜本也是跟著來的，卻也沒有打擾寧袁氏母女的重逢。
這樣安詳的日子不知還能過幾日，寧袁氏上輩子臨死還在念叨著寧甯。這輩子就讓她們母女好好說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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