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州守將高秀岩開城投降,現在數萬兵馬朝著長安而來!
不好說到哪裡了。”
李琩說話時,手指都忍不住在顫抖。
其實這一天遲早會來的,但李琩和顏真卿等人都以為,至少要等秋收的時候,基哥才會帶兵攻打關中。否則後勤缺糧,一旦戰事稍稍拖延一會,軍隊便會不戰自潰!
而現在,基哥大概是想走一路搶一路了,根本就不管缺糧的問題。
當然了,也不排除是他提前收買了高秀岩。
“微臣以南衙禁軍的名義,在長安招募了一萬新軍。再把原本南衙禁軍的老兵,長安城中各家大戶的私軍家將集合起來,或可得兩三萬人。
長安府庫不缺兵器鎧甲,微臣願領兵屯紮渭南,以為陛下前驅。”
顏真卿對著李琩叉手行禮請戰道。
長安中樞在軍事上也不是沒有準備,一方麵向河西、隴右、朔方三鎮發聖旨,讓這些地方剩下的兵馬東進勤王;另外一方麵,也是在廣募勇壯組建新軍。
隻不過嘛,能打的邊軍不太想來,發公文回複說邊鎮再抽調兵馬,會丟城失地。而能來的新兵又不能打,很多都是長安市井流氓在濫竽充數。
情況實在是不容樂觀。
渭南縣是關中運河的關鍵節點,控製了這裡,基本上就是要籌謀攻打長安了。
而長安乃是巨城,丟十萬軍隊都守不住,可謂是處處破綻。
曆史上唐代的所謂“長安保衛戰”,沒有一次守住的。所謂“天子九逃,國度六陷”,便是說的這個。
顏真卿是懂兵事的人,自然也知道單純守長安肯定守不住,必須要把軍隊拉到外線打仗,堵住基哥進軍的路線。
李泌皺了皺眉,他對李琩叉手行禮道:“微臣去一趟隴州,找方大帥求救,為陛下西行鋪路。”
李琩看了看麵前躬身行禮的李泌與顏真卿,忍不住長歎一聲。
這兩人都是有擔當的,局麵總算沒壞到家。
不過李琩此刻在心中暗自揣摩:會不會是王忠嗣的自儘,刺激到了基哥那邊的邊將,讓他們產生了兔死狐悲之感。
如果是這樣,那隻能說顏真卿勸降收服李抱玉和赤水軍,時機和火候真沒掌握好。
或許基哥原本勸說那些邊將來長安,阻力很大也難以成行。現在提前出兵關中,或許正是此事讓那些邊軍將領產生了危機感。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李琩這才感受到治國不易,就連協調各方利益集團,讓他們相安無事,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陛下,事不宜遲,現在就要去準備了。”
顏真卿看到李琩在愣神,開口提醒他道。
“二位愛卿且去吧,朕沒事。”
李琩麵色淡然點點頭說道。
等顏真卿與李泌都離開後,程元振這才小聲說道:“陛下,若是事不可為,不如去蜀地暫避。”
“朕要是去蜀地,那就真變成一條狗了。”
李琩歎了口氣,輕輕擺手,示意程元振不要再提這一茬。
無論如何,他不會對基哥低頭。
“陛下,長安權貴多,心思也多。他們能擁戴陛下,自然也能出賣陛下。
奴以為,現在陛下在長安不安全,終究還是要早些離開這裡。”
程元振苦口婆心勸說道。
他真是發自內心的希望李琩沒事,現在他們二人命運已經完全綁定。如果李琩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程元振也要玩完。
不得不說,程元振這句話說對了。
李琩本身就對那些長安權貴們盤根錯節的關係網很不滿了!對那些人的印象也很不好!
既然那些人可以捧李琩上位,自然也可以將其拉下來,人頭送給基哥求寬恕。
“那你以為,去何處為好。”
李琩小聲問道,似有意動。
我踏馬之前不是說了去蜀地嘛!
程元振心中膩歪,但不敢表露出來。他想了想說道:“先去隴州,看方大帥如何。他若是不肯幫陛下平定關中,那陛下就繼續西行去涼州。”
聽到這話李琩一愣。
李泌已經說了他去打前站,為什麼程元振還要建議自己提前動身呢?
稍作思索,李琩便有了答案。
宦官隻關注自己的地位如何,也就是皇帝本身的安危如何。至於什麼國家社稷之類的玩意,不是宦官們的關注重點。
李泌看問題的角度不同,不覺得李琩待在長安有多危險,但是程元振卻是將其看得明明白白。
去方有德那邊隻是“順道”,關鍵核心在於“跑路”。
這裡頭還有另外一種不能明說的“暗示”:所有人,無論顏真卿也好,李泌也罷,哪怕是方有德等等,都是有私心的,唯獨作為宦官的我對陛下沒有私心!
李琩聽得心累,無奈歎息道:“什麼時候動身?”
“今夜便走,顏相公那點人,絕對擋不住從河東來的邊軍。陛下早走早安心。”
程元振言之鑿鑿說道。
在許多明眼人眼中,有些戰鬥,還沒開始,就已經輸了。
最起碼,程元振是不看好顏真卿的。
李琩心中反複權衡著利弊,不是他不相信顏真卿,而是那些臨時拚湊起來的軍隊,真的不能期待太高。
然而現在一走了之,又會使得剛剛建立起來的威信喪失。
走還是不走,令人糾結。
“朕不走了。”
李琩忽然想到什麼,他忽然坐直了身體,麵色平靜對程元振說道。
這話可把程元振這位貼身宦官給嚇壞了!
他有些焦急的擦了擦臉上那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雨水的水漬,痛心疾首的勸說道:“陛下,這件事真的耽誤不得啊!”
“要去你去,朕是不去的。”
李琩沉聲說道,看上去似乎已經有些生氣了。
對此程元振感覺莫名其妙。
李琩明明之前十分動搖,幾乎已經同意要走了,卻又在最後關頭又改變了主意。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程元振卻沒見到李琩眼中有一抹寒光閃過。
李琩確實做不到“視死如歸”,但更怕成為一個貪生怕死的小醜,在基哥麵前墮了身份。
更何況韋三娘的墓碑,還在城西墓地。
李琩不想在她麵前丟臉,就算不能複仇,他也要在基哥麵前站立著,當麵拔刀!
“去吧,朕想靜一靜。”
看到程元振還想說什麼,李琩有些不耐煩的抬起手,示意他閉嘴。
“那奴去門外候著。”
程元振心有不甘的退出東朝堂,無奈長歎一聲。
都這個節骨眼了,還有什麼好強的呢?
他心中沒有什麼堅持,也不知道很多東西是哪怕舍去性命也要去堅持和守護的,自然是無法理解李琩身上展現出來的“自相矛盾”。
程元振走出大明宮,對值守門房的監門衛宦官吩咐了幾句,便撐著傘朝著太極宮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