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四年,春。
鄱陽城裡一切都與以往沒有任何不同,慶品樓仍然是那個鄱陽城首屈一指的酒樓,往來著富貴堂皇的賓客與商戶。
這些個大有身份之人通常是大腹便便的,他們喜好著點上一大桌酒菜,卻並不自以為鋪張浪費,如若吃不乾淨,當然會賞給隨從下人們。
百媚生也仍然是那個鄱陽城首屈一指的青樓,它坐落在慶品樓旁,客人們從慶品樓吃飽喝足後,自然也免不了去百媚生中找幾個相好的姑娘玩樂一番。
再往一旁看去,又是賭場,又是藥坊,什麼玩樂的銷金手段都能在這鄱陽城中找全。
這便是鄱陽城,與以往沒有什麼不同,即使在去歲,大吳剛剛吃了場大敗仗,割讓去了近半數土地,君主被人生擒,還聽聞他國人在京中燒殺劫掠,鄱陽城也依舊如此。
“吃了敗仗?”
“隻剩了八歲的孩童能做皇帝?”
“還得都城南遷?”
“但總算和談好了不必滅國?”
那便可鬆一大口氣。
鄱陽城隸屬欽州,欽州知府才上任不久,他可不願大吳就這樣被滅了國,他還沒有撈夠油水。
“既然不會滅國,那便無後顧之憂矣!”
“我欽州地處偏僻,總不好勞民傷財進京勤國,隻宜休養生息,接納各州府難民,廣積糧草,以備京需。”
知府都如此說,麾下自然也如此做,至於“以備京需”,也可全當笑話看。
於是整個鄱陽城也理所應當地笙歌燕舞。
不過也不算完全沒有變化,知府大人已經提及,他們這偏居西南之地,天府之土,可養育無數百姓,因躲避戰爭而來的難民在這一年間更是不計其數。
鄱陽城中的確多了許多乞丐,但這不是老爺們在意的事,反正過去這裡也有許多乞丐,再多一些也無傷大雅。
……
鄱陽常有集會,終日往來著不計其數的人群,銀兩銅錢的交錯聲此起彼伏,小販的叫賣聲更是一個更比一個嘹亮,便如是誰喊得越響,便會生意越好一般。
周未是其中一位喊得並不嘹亮的攤販,但他所製作的糖人,也算是賣得出去。
祖傳熬製糖漿的手段,讓周未所販賣的糖人比彆家更多上一股香甜,這正是孩童們喜愛的。
農人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周未也是如此,鄱陽城此前實施宵禁,因此眾人都養成了入夜便不出門的習慣。
不過自去歲大敗之後,仿佛“宵禁”製度頗有鬆動,聽聞夜間少有巡邏了,因此有許多百姓還紛紛湊起了夜市,不知真假。
周未沒有以身試法的想法,賣了一整天糖人,他回到父親留給他的破屋中,已是完全昏暗的時間了。
點上一盞油燈,暗黃的光在狹小的小屋中四溢,老鼠蟑螂見了這光,也知道主人家回來了,便不再囂張地四處亂竄,安安穩穩地躲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