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四，小雨。
距離鄱陽上次通判大人遊街示眾，午後問斬又過去了三天。
周未仍然每日售賣著糖人，生意不好不壞，不過今日小雨，雖然是趕集，但也不會有太多人上街。
莊三向來是趕集才上街，周未冒著小雨走到自己那固定的攤位位置時，才發現莊三已經先到一旁了。
“今日怎的如此早？”
周未瞥了他一眼，卻發現莊三的衣物上好些塵土。
“昨日叫狗攆了，晦氣！”莊三將口中的雜草吐出，抬起頭來，那相貌平平的臉上都有好幾處擦傷。
“莫不是去了勾欄沒有付嫖資。”周未哈哈笑道，莊三口中的叫“狗”攆了大多是如此情況。
“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莊三一臉鬱悶，不願意多說，咳嗽兩聲又神秘兮兮道，“和你說個奇異之事。”
他應當醞釀許久了，一見到周未便要迫不及待地說出來。
“若是某某公子又去偷了誰家的媳婦，便不必說了。”
“你腦中怎的竟是這些個汙穢東西？”
莊三大聲道，一臉正氣，仿若昨日沒錢付嫖資的人不是他而是周未一般。
周未有些無語，但他也熟知莊三性格，隻笑道，“那你便說說，究竟是何奇異之事。”
“前幾日通判大人，不是被發配菜市問斬？”
周未聽他一說，便想起那位氣度不凡的中年男人。
“那日通判大人正被劊子手押送在地，千鈞一發，危急關頭，聽聞菜市豔陽高照突的陰風大作，一陣風沙吹過，吹得所有人都睜不開眼……”
莊三那語氣口吻便像在說一段神話故事。
“然而風沙停歇，你猜如何……”
“通判大人竟已不知所蹤！”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然不見了！”
周未愕然，他還以為莊三在說笑。
“我沒有說笑，此事是被上麵的官老爺壓下來了……令人不能聲張……然而我昨日聽到些小道消息。”
“說通判大人是被一個道士模樣的人救走了，而那道士……說來你不信，他竟然駕馭了柄兩丈餘長的飛劍，從天而降，將通判大人一把裹起，又如同青煙一陣，飄渺無影了。”
“都說……那是神仙！”
周未看莊三的神情，實在不覺得他在說笑，“此話當真？”
“當真，我何時誆過你？”
“神仙？”
周未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仙風道骨者，已於懸崖之上閉目而立，隨後周身突然狂風大作，一柄長劍不知從何處飛出，那仙人便禦劍飛行於空中。
“仙人就是仙人……”莊三擺了擺手，“通判大人被仙人救走之後，知府大人也絕口不提通判大人謀逆之事了。”
“想來也是，若是惹惱了來去如風的仙人，隻怕一劍便能要了知府大人性命。”
大吳不是沒有流傳仙俠誌異的傳說，也有著許許多多的求仙者，尋道士，隻是如若沒有切身的遇上這些傳說，凡人又怎麼能相信這些仙人真能飛天遁地，無所不能呢。
這次的仙人現世是周未十六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最接近仙人，但那天沒能去菜市看實在太過遺憾。
……
鄱陽城依然平靜。
即使疑似來了位仙人也依舊如此。
但周未的心卻始終也平靜不了了。
“世上真的有神仙？”
周未在破屋昏黃的燭火下端坐著，他已經沒有心思再去管什麼糖人了。
所有人都會想著改變自己的命運，都會想著成為人上之人，此前，類似於周未這等出身卑微的人，想要改變命運，唯有借助於科舉，依附於皇權一條路。
而這條路真可謂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能過去的寥寥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