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蓯蓉本是郎君用的物什,豈料孫氏聽聞後勃然大怒,隨手便把金絲木盒用力拍在案幾上,若不是裡頭墊著棉絮,那玉簪便就碎了。
亭外還杵著的僮仆也不知哪來的膽子,梗著脖子問著“夫人,大人說孤本得安置妥當……”
“給我滾!”
孫氏漲紅著臉咆哮出聲,僮仆和兩個女婢皆嚇得頷首卑躬,連忙縮著腦袋退下,麻溜之快顯然是有經驗的。下一瞬,孫氏抓起肉蓯蓉扔在地上,瘋狂地用雙腳踩踏。
“口口聲聲說可以不要孩子,我便就信了,竟敢這般欺瞞我……當年若不是我阿父鼎力相助,豈容你攀附枝頭走到今日?”
孫氏踩了草藥不解氣,將目光放置在那些珍貴的玉石上。
蕭明月眼疾手快將那些稀罕物都攏到一塊,臉上露著訕意說道“夫人為何這般氣惱,藥材雖是郎君用,但終究不是……”給你用麼。
孫氏轉臉怒瞪蕭明月,後者立即識趣改口“這些玉石易碎,夫人手如柔荑,身子金貴,要是磕了傷了便不好了!”
一個賣貨小郎君說的話都能如此熨帖,孫氏更是氣得眼睛都冒血色,要不是今日撞見,她還不知道縣令有意蓄養姬妾生子。雖說楚郡男子可多姬妾,可是縣令當初入贅於室,發過誓言此生不迎姬妾。
適才蕭明月的疑惑之處,正是孫氏與縣令之間的心症,她因無法生育已與縣令多年沒有房事,隨著日子久了,夫妻之間的齟齬頗多。
但這些陰事怎能告知外人,也就孫氏的娘家人知曉。
孫氏盯著案上的玉石珠兒,怒氣未消,但很快她又想到了其他問題。
蕭明月恭敬地站在一側,垂首卑躬不看任何地方。孫氏冷冷扯了笑,她到底是出身世家,即便這些年扮演了深閨怨婦的角色,但以往的精明還是留有幾分。
孫氏走近蕭明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蕭明月拱手回道“我姓蕭,單名一個渺字。”本就一個渺字,不算撒謊。
“我瞧你也是聰明人,便就不同你打那些彎繞,府上送貨的小郎君向來不會進內院,今日你故意將東西給我看,不就是想讓我知道縣令背後的那些小動作。”孫氏說的咬牙,想來還是將情緒拿捏住了。
蕭明月一笑,不再端那憨傻的模樣,她說道“夫人果然聰慧。我阿父幼時在孫家做工,因得老夫人疼惜便討了機會跟著府內木匠做學徒,再後來離開孫府出去闖蕩,能有今日的宋氏商隊多虧了孫氏。”
提到孫氏老夫人,孫氏也忍不住動容,曾做小女娘的時候因病發現身體有恙,家中大母不僅沒有嫌棄自己甚至更加憐愛,就連擅自擇婿遭親人唾棄時都隻有大母一人支持。
孫氏背過身去,用衣袖擦拭眼角的淚水。
片刻後,她回過身來,神色平淡“蕭渺,伱既想回報孫氏對你阿父的恩德,便答應幫我做一件事,同樣的,你若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我也能幫你。”
蕭明月沒有一絲猶豫和推諉“萬事謹遵夫人。”
從縣令府出來後,蕭明月順道去酒家打了蘭陵酒,還包了一些烤雞。待她悠哉回到宋府的時候,有小仆上來接過手中的酒壺。
那一邊的夜奴也跨過石階跑上前來,看到蕭明月手中還拎著褡褳,便問道“可是縣令府的貨物沒有接收?”而後又說,“既然東西未接收,為何他們將貨錢給送過來了?還指名道姓必須蕭渺收款。”
蕭明月沒有在意,將東西遞給夜奴,問道“那你如何說的。”
“他們突然說找蕭渺,我著實愣了會,不過我還是如實說了,少家主前去縣令府送貨還未歸。那人聽後好像很滿意的樣子,將錢放下便走了。少家主,可是那邊出了什麼岔子?”
蕭明月經過廊下,將袍子瀟灑一掀,坐在木欄上。
她搭著手臂擺弄小赤鞭,清澈靈動的眸子中帶著笑意,她說道“這深閨怨婦,倒也警惕得很。無妨,咱也不怕問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