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奴將少家主在縣衙所行告知陸九瑩,後者挑到問題所在,細細詢問了關於陳生的事情。而後沒多久,崔文姬帶著厚禮入府,與兩房婦人慰問一番後便來到西苑。
二人在席上跽坐,崔文姬一身羅綺,交領處金色絲線繡著的簇簇芍藥很是迷眼。陸九瑩拿起木杓從茶鼎中舀出滾熱的茶湯,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兩人對視一眼,淺笑之。
“九瑩,你與郭夫子的事情我聽說了一些,可眾口相傳難免有誤,明月在縣衙訴告金家脅迫於你,可是真的?”
陸九瑩麵對崔文姬的詢問,並未當即回話,而是抿了一口茶湯才說道“阿姊,我非有意要瞞你,隻是金府諸事複雜,一言兩語也道不清楚。此次我與郭夫子之間有所誤會,我並沒有想要嫁人。”
崔文姬細眉微蹙,她是有話要說的,斟酌幾分才道“可是我告知明月的事情給你帶來了麻煩?”
“阿姊所說何事?”
崔文姬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蕭明月沒有將蔣承與淩氏的事情說出來。可陸九瑩已然察覺到不妥,繼續追問。於此崔文姬也隻好俯身向前,小聲說了句“蔣縣丞與淩氏……”
陸九瑩自是萬分詫異。
崔文姬道“婦人後院,這些事也不稀奇。九瑩,我之所以想告訴你,就是希望你在金府能多一分心思,伱歲數也不小了,金府遲早會在你的婚事上做安排,到時候你就很被動。”
陸九瑩倒是問了句“阿姊,此事你是如何知曉的?”
“當然是聽來的,”崔文姬望著她,笑道,“怎麼,你懷疑阿姊不成?”
“不是,阿姊對我的好,我都擱在心裡。”
“九瑩,我向來當你是親妹妹。我們一起讀書的時候,阿父就曾多次叮嚀,說到你的艱難不易,若能照拂一定儘心相幫。”
崔文姬又輕歎“我的意思是,金府二房內本就自顧不暇,怕是真正想為難你的是大房,你若拿捏住淩氏,倒也能自保。”
“叔母這些年雖說行事欠妥,但我若拿那事為挾,是不是……”
“誰說要你出麵了,這不還有明月。”
陸九瑩這才明白崔文姬話中深意。後者所言,已然將蕭明月當作是翁主的下仆,縣衙之事在她的眼中是理所應當且有利可圖。
“可阿渺是我妹妹,我不願她為此冒險。蔣承年紀尚輕便為縣丞,想來也是胸有城府,能謀善斷,阿渺一個女子又如何同男子相搏?”
崔文姬一笑“那你瞧,縣衙訴告之事,她不是做得很好?九瑩,你是鼎族之後的翁主,有些事情不必親自出手,那會有失你的身份。所以我今日來便想點點你,知人善用,不要再讓自己陷入這般困境。”
陸九瑩細細瞧著崔文姬,她衣襟處的芍藥鮮妍華麗,整個人的氣質也比以往顯得更要精致。可是她分明記得,崔文姬最不喜奢華,隻愛清雅。
陸九瑩默默替崔文姬添了熱茶湯,雙手輕輕擱在膝上,心中有所思慮。終究,她不願挑破些什麼,隻是懇切說道“阿渺雖然性急但也懂得分寸,若是在縣衙那頭有所為難,還請阿姊幫上一二。”
崔文姬眼眸微動,她端著茶並未飲下,直到湯水發涼這才擱下。
聰明的女子向來不需要多言。
陸九瑩微微頷首,向崔文姬表示敬重且懇求。
崔文姬終是扭不過她,點了點頭。
金老夫人用湯藥吊著命,府內大抵都知其氣數已儘,故而金如晦當即報信至長安,通知三房金不染闔家回楚郡。雖說是過繼來的子嗣,但畢竟是入了族譜的,一家人總要團聚。
東苑日以繼夜地熬藥,導致各個院子都能聞到異味。
淩氏比他人反應都要過激,嗅著酸苦之味多次作嘔,食欲不振,於是便叫人整日點著檀香驅味。可後來她實在難受便叫府內醫工給自己瞧了瞧,醫工探脈之後滿臉惶悸之色,簡直比確診金老夫人噩耗還要驚駭。
“夫,夫人,敢問當月葵水可有按時?”
淩氏剛想斥責便反應過來了,葵水當然沒有準時,甚至晚了月餘。她與醫工大眼瞪小眼,隨即淩氏猛的一拍案幾“把嘴給我閉嚴了!要不然叫你家兒子新婦都沒好果子吃!”
醫工“……”
淩氏口乾舌燥的,斂斂神色問道“孩,孩子可有不妥?”
“沒,沒有不妥……”
“那,那可有要注意的?”
“需,需要靜心養護,多吃飯食,夫人有育兒經驗,想必其他的也不用老奴多說了。”
“那還用你說?”
淩氏又羞又怒的,沒給家中的醫工好眼色,先頭還有些害怕此人多舌,想想這奴仆也都在金府藥鋪做了幾十年了,怎敢多嚼舌根。她放下心來,起身走至裡屋摸索一陣,再出來的時候,手中竟然有塊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