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氏的湯藥向來不假人於外人之手,皆是由苑內貼身服侍的女婢伺候。那女婢或多或少知曉些,此刻跪在堂內泣聲漣漣。
金如晦厲聲問道“是你害的你家主母?”
女婢惶恐擺手,抹了抹眼淚“奴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後來知道,主母也叫奴當做不知道。”
“那你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不是那麼知道……”
金如晦有些氣惱“我看就是你毒害的人!”
“真的不是奴,奴隻負責端藥,藥都是醫工給的呀……”
醫工急的冷汗涔涔,他喊道“你的意思是我給大夫人下毒了?我家兒子新婦都是老實人,大夫人拿捏得緊,我又怎敢呐!”
女婢嚎啕大哭“奴更不敢!”
這二人神情都不似在撒謊。
周氏此時接過話頭問向醫工“既然姒婦是被毒藥所害,那可有查出毒藥下在何處?每日送藥的都是這個女婢嗎?”
醫工頷首,指著伏跪的女婢回“每日的藥湯都是由我親自熬煮好,再交予她手中送到北苑。適才我查了近幾日殘留的藥渣,並未發現有什麼不妥。”
周氏道“那這便奇怪了,難不成是這女婢偷偷藏毒了?”
“不是的三夫人……”女婢抖著膽子直起身來,“隻要是由奴親自送的藥,從未出過岔子,倒是,倒是……”說到此處,她的目光弱弱地看向金少君。
金少君收悉眾人目光,她霎時急紅了臉,罵道“賤仆!你想指摘什麼!那是我阿母,我還害我阿母不成!”
女婢哭著說道“可奴也沒有害主母啊,若說湯藥出了問題,主母今日除了服用安胎藥,還額外喝了少君娘子的補藥。”
金如晦看向金少君,遂而問“少君,可有此事?”
金少君氣得有些哆嗦,一時沒有答上話來。周氏連忙搭腔,一副心疼侄女的模樣“發生這般要命的事情,我們少君最是難受,她向來孝順,熬個羹煮個藥也是常理之事,少君,伱隻管說。”
“我,我確實給阿母熬煮了補藥……”
金如晦問她“藥物殘渣何在?讓醫工瞧一瞧。”
金少君神色越發拘謹,周氏要的便是她這般好拿捏的樣子,這才讓人有話可說。周氏正欲反過頭來質問金少君,誰知陸九瑩突然開口“少君做事魯莽,未將藥渣掩埋好,好在我讓仆從打理的時候,留了些下來。”
金少君聽聞陸九瑩這麼一說,擱在膝蓋上的手指狠狠攪在一塊。她盯著陸九瑩憤憤不平,就知道這個外來戶總惦記著害自己!
陸九瑩讓阿迢將藥渣攏在了粗布之中,遞給醫工。醫工仔細嗅查,旁側的秦氏索性也起了身,走過去捏了捏,隨即哼笑著回了案前。
金少君此刻的懼怕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識向蔣承看去,試圖求助一番。蔣承未有所動,冷靜地看著陸九瑩行事,果不其然,醫工搖了搖頭。
周氏倒有些不敢相信,問著“沒有毒?”
醫工說“隻是尋常補氣的藥,並未有什麼不妥。”
“不可能啊……”周氏喃喃著,坐在身後的金姝與金瑤拽了拽她的衣袖。
金不染趕忙給自家婦人補充話術“我們就說不可能是少君的!”
金少君從先前的緊張局促變得神思恍惚,她明明從外頭買的讓阿母生病的藥,怎麼變成了尋常補氣的?再者,若是她的藥沒有問題,可阿母的毒從何而來?
金少君垂下了腦袋,眼中起了一層霧。
她隻是想讓阿母臥病便不能阻攔自己與表兄的婚事,可阿母竟然與表兄早已珠胎暗結,瞞天過海的欺瞞眾人。難怪阿母先前那般阻攔,原因便在此。
想到此處,金少君心底對於不守婦道的母親受害,突然生了一絲快意。
堂上說了這麼久,也沒能理清頭緒。
金如晦坐在那甚是氣急,果然他沒有主家的精明頭腦。
陸九瑩靜默於案,等著人開口。
很快,蔣承也如她所料,開始給金如晦出主意“以往我在案卷中所看,若有人刻意下毒不會拘於表麵,實則出其不意掩其不備。既然藥物都沒有問題,便可查一查所用器皿。”
“蔣縣丞此言有理,我適才也是這般想的。”金如晦便囑咐候在角落的朱管家去將所有器皿都取過來。朱管家帶著兩個奴仆依言前去。
器皿取來後,蔣承親自查驗,從陶罐到藥爐再到漆木盞,還有諸多箸杓。
金如晦問“這些器皿都已經清洗過,還能查出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