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滄苑內外還有諸多人,宋言與公孫翎隱於牆壁後,並未尋到合適的時機與蕭明月相見。
公孫翎低聲說道“我們還是先行離去,待明日我與明月……”
“她不會去找你的。”宋言打斷公孫翎的話,他看著光影處的兩人,胡族男子始終站在她的身旁,未有分離。頓了頓,他道,“從一開始,她便沒想去找你。”
公孫翎心細如發,她察覺出宋言話中深意,小心翼翼說道“其實,明月適才可以選擇去廷尉署辯言,年頭新任的廷尉左監是我阿父以前的學子,我還是能幫她的。”
先不說蕭明月不知這層人際關係,陸九瑩一旦離開尚林苑再無參加考校的機會,憑著兩姊妹的交情,蕭明月怎會不管不顧呢?可宋言卻不這般想,他反倒覺得公孫翎說得對,更以為蕭明月行事過當,沾惹是非。
宋言說“走吧。”
公孫翎見好就收,不再多言。走的時候她又看了眼遠處,院中燈火繾綣,一如燈下人情真意切,她的唇角噙著一絲冷笑。
水居勸解好陸玥,方才將最後幾位貴女送走。他與薑彆離不便在雲滄苑久留,便未同陸九瑩、蕭明月多言,隻是頷首示意便離開了。
阿爾赫烈要帶蕭明月回鶴華台,後者多少有些不情願。
但這一次,她什麼話都沒說。
蕭明月一步三回頭,陸九瑩隔著長廊看她,前者神情悵悵,後者隻身孤影,今夜生變讓她們都疲憊不已。
出了雲滄苑走至錦華宮複道時,阿爾赫烈停腳站在廊下,看著蕭明月在前頭提著半濕的裙擺悶頭走著。
“你。”阿爾赫烈在後頭開口。
蕭明月恍惚出神,她回過頭去。
阿爾赫烈離她有一大截,此時停腳負手,一臉冷色。
“何時你們中原的奴婢能走主子前頭了?”
蕭明月一愣,前後看著,這才轉身往回走去,退至阿爾赫烈的身後。
阿爾赫烈的目光尋著她的動作,此時落在那雙泛著烏青的眼眶上,他道“我說怎麼瞧著你有些眼熟。”
蕭明月抬起那雙求知的雙眸。
“你們剛來尚林苑的那日,有隻貘獸攔了去路,那隻貘通體渾圓,腦袋是白色,耳朵是黑色,若從背後來看卻沒什麼奇特,待它一轉身,眼睛竟然長在黑圈裡。”阿爾赫烈仰頭看著周圍,讚許的點點頭,“?旄貘嫠,沈牛麈麋,赤首圜題,窮奇象犀,有生之年得幸遇見一二,妙哉。”
蕭明月“……”
他以貘隱喻自己。
蕭明月眨了眨眼睛,揮去些酸澀感,她說道“尊師大人,您生來威武雄壯,氣高膽壯,我一個地州偏縣的小奴婢怎配與您相提並論?”
這兩日黑燈瞎火地捉碩鼠究竟為誰忙碌!
阿爾赫烈看她回了些活氣,方才點點頭“你有自知之明,甚好。”
蕭明月揚袖“尊師,請。”
“瞧著是比之前乖巧多了。”阿爾赫烈沒有移步,而是問她,“你不想知道今日我為何幫你?”
蕭明月想到兩人之間僅有且不該有的交情,頓顯扭捏,她問話吞吐“你,你為什麼幫我?”
“當然是讓你看看,有情有義的人是什麼樣子。”
“你不是不信人與人之間的情義嗎?”
阿爾赫烈聞言輕笑,問她“你覺得我們之間有情義?”
“當然沒有!”
蕭明月幾乎是脫口而出,阿爾赫烈看著她眯了眯眼“瞧你無情無義的樣子,蕭明月,今日你有難我鼎力相助,不知他日我遇難,你會不會護我周全?”
蕭明月心中微動,她看著眼前人“為什麼,是我?”
阿爾赫烈斂眸,低聲回道“為什麼不能是你呢。”
蕭明月默然,心底對於蠻夷的隱痛又有些鬆動。
“我說了,你在鶴華台一日,我便護你一日,你若在旁處,我則幫不了你。老老實實給靡蛇捉些鼠蟲吧,這尚林苑的美味也吃不了幾日。”
阿爾赫烈說道靡蛇,蕭明月連忙將那條凶獸的驚人之舉告知“今日我被人敲昏落水,是那條靡蛇救了我,它還將王娘子的屍首也卷上了岸。”
可阿爾赫烈聽聞並沒有感到詫異,隻是不輕不重地嗯了聲。
“你早知道那條蛇會有此異舉?”
阿爾赫烈一副平淡無奇之色,他說“我不知道它會救主,我以為它隻是想跟隨你。”
“救主?”
“這條靡蛇雖然是由西境烏州貢奉,但它卻生根於一個敗落的州部,叫月靈州,那個州裡人人擅蠱通術,最喜歡以花藥養蛇,弱小孩童以此為伴,年長者可激發靡蛇靈性為己所用,更強者,與蛇心有靈犀,仿若一體。”
“那我與這條蛇……”
“在石室時我說過,靡蛇的三目各有異能,一隻探人心,一隻識恐懼,最後一隻是殺戮。你毀掉的那隻眼睛便是殺戮之眼,從此以後隻要靡蛇嗅到你的血氣,便會立刻找到你,洞悉你的內心深處,感受你的喜怒哀懼。”阿爾赫烈看著她,唇角泛起,“有蛇為仆,滋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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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明月隻覺毛骨悚然,一條蛇竟然要與自己共情!她突然想起什麼,低頭看著手心,掌中紅痕依舊,難怪靡蛇會及時來救自己,尚林水域相通,它怕是早已嗅到了血氣。
“我不想與蛇同行,你可能解?”
“不能,”阿爾赫烈看著她,“但月靈州的神女可解此法。”
“神女現在何處?”
蕭明月急切又真摯,青眉擰成亂麻,濕發垂於眼角,巴掌大的小臉透著些許不安。阿爾赫烈不疾不徐,甚至拋出幾分引誘之意,他問“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