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與他為伍的是你。”
“我不與你爭辯。”金少儀將另一個竹簡重重壓在蕭明月的手上,“你現在要做的,是如何帶九瑩出宮。”
“五日後太子與若世夫人生辰宴,阿姊會在宴上獻舞,若能得霍家主母青睞,此事有緩。”蕭明月說道霍起,便見金少儀神色微僵,她就知道金少儀還在念著姊姊,“行至今日多說無益,小三郎,我希望你能權衡輕重。”
“彼此彼此。”
蕭明月壓下惱怒,捧著一摞竹簡離開天祿閣。途徑西巷時,她又見著了昨日那個男子,二駙馬李遂。彼時李遂與幾人同行,但似乎他們相談不快,幾人站住腳攔住李遂,勃然揮袖,唾液橫飛。
蕭明月慢了步伐,聽見有人斥責“好你個李遂,真要做那無情無義之人!你年年彈劾太傅大人收下謝師禮,當真百折不屈,可你彈劾太子又算怎麼回事?太子生辰宴是陛下親口允辦,太子從未求過半分,與他何乾!”
“他過生辰,我就彈劾。”李遂清冷回說。
蕭明月手中竹簡擋住大半視線,她隻能餘光掃視,側耳傾聽。李遂一身青衣,長袖鼓動,似一株不屈不撓的青竹立於風中。
“太子生辰怎麼就不能設宴了?”
“尚林苑中發生此等謀逆,不見太子之功,霍大將軍為護陛下殞命,太子為一國儲君不儘哀思倒大擺席宴,殿下危而不持,顛而不扶,有何顏麵立於東宮?”
“你……李遂你好大的膽子!”
亦有人指著李遂的鼻子罵“你父亦是貪墨詭譎之人,你哪來臉麵彈劾太子!當年若不是尚公主保命,你早就跟著你父流放千裡而去,如今活著不知感恩,總想著攪亂東宮,你怕是對當年李家流放心存記恨,想著法子報複呢!”
“之前沒這般想。”李遂突然說,“經你們這麼一點撥,我回去定能想出個攪亂東宮的好法子。”
“你果真是無恥卑鄙……”
二駙馬好厲害的一張嘴,把人激得險些上不來氣。
蕭明月聽得入神,目光越發斜視,她沒有瞧見前方走來一人,捧著竹簡撞了滿懷。竹簡灑落一地,引得李遂幾人回頭。李遂與霍起目光交視,須臾,前者微微頷首見禮,後者點頭回禮便斂下目光,冷冷瞧著蹲在腳下的女婢。
蕭明月抬起頭來正欲道歉,便對上霍起那張削瘦憔悴的臉龐。
她一時語噎,竟不知要如何開口。
霍起的劍眸越發寒冷,瞧人沒有情緒,他的話也一如既往的鋒利。
“你眼瞎了。”
眼下在皇宮,霍起不僅僅是小霍將軍,更是七皇子。
蕭明月喚了聲“七皇子”,正欲起身的時候,霍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準你起身了嗎?跪下。”
蕭明月正屈膝彎腰撿著竹簡,聽著七皇子的訓示,隻能跪下。
霍起一腳踢開散落的竹簡,居高臨下地望著她,試圖從那雙倔強的眉眼裡尋出一絲臣服,事實上,她沒有,甚至比自己還要冷漠。
蕭明月也大抵摸清了霍起的脾性,眼下霍大將軍沒了,孝子風木含悲,心裡定是難受。無論霍起斥責什麼,她都不能還口。
“你偷聽彆人說話,可是又心懷叵測,準備算計人?”
“奴婢沒有。”
“抬起頭來說話。”
蕭明月唇齒緊了緊,抬起頭來。
女娘眸光如瀅,一如他心中漣漪。
霍起本欲忘卻的情緒此刻又被挑起,緊握的拳頭不著痕跡地背至身後,他似乎要說話聲音大一些方能彰顯自己的惱怒。
“你從何處來?”
“我替九公主去天祿閣借一些書簡。”
“她是公主了。”
“回七皇子,皇後宣下懿旨,封九翁主為安寧公主。”
“皇後封的?”霍起略有沉思,隨即又問,“出發去烏州的日子定了嗎?”
“定了,今月己卯。”
霍起當即緘默不語。他沒想到,日子這麼快就定下了。陸九瑩作為和親公主,那她呢?思及此,又想起陸涺與他說的蕭氏五世,那蕭明月也必然要前往。
起初他便知曉這場選妃不過是一場掩人耳目的婚姻,孝帝想要的是一位能替大漢出使西境、維護兩邦的和親公主。陸九瑩確實是合適的人選,再加上她身邊還有蕭明月這樣能文能武的侍女,足以成事。霍起常年駐紮在河西,沒有人比他更明白孝帝的用心。
可是……
霍起緩緩在蕭明月身前蹲下,有那麼一刻,有些話險些脫口而出。
“以後走路瞧清些,不是撞到的每個人都像本將軍這般好說話,今日饒你是看在九公主的顏麵上,再有下次,我絕不饒你。”
霍起當即起身,仿若披上了一件盔甲般乾脆利落,他已經將那顆心重重圍裹。正當他要踏出去的時候,腳下一頓。
蕭明月拽住他的衣袂,仰頭望著他。
一如炬火迎風,燃儘層層鎧甲。
“霍起,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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