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打完李湄,冼耀文離開賭檔,前往麒麟圍。
幸福工廠的廠房已建設完成,緊挨著中華製衣,兩家工廠共用一條私家公路。
幸福工廠的占地麵積不大,整體隻有不到3000呎,廠房也隻是簡易平房,買地加上建築成本,花了不到4萬元,再加上訂購的30台緯紗縫紉機和幾台烤箱,以及一些辦公設備,前期投入成本隻有毛11萬。
反而從內地收購辮子和檔發花費的資金比較多,如今已經消耗將近20萬。
車子停在廠房外,冼耀文下車進入車間,一眼就看見在工位上巡視的劉若玲,冼耀文靠了上去,拿起工作台麵一束已經縫製好的假發在手裡端詳。
劉若玲發現他的存在,叫了一聲,“冼生。”
“嗯。”冼耀文應一聲,指著手裡的假發說道:“漂染的工序做得不夠好,同一批漂染的貨完成工序後單獨存放,我們不能直接把次品發給客戶。”
“好。”
劉若玲答應一聲,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她沒法反對,幸福工廠趕上了一個好時機,歐美的假發市場正火熱,隻是苦於沒有品質高的假發,而黃種人的頭發一般比較粗,直順且勻稱,橫斷麵呈圓形,柔軟、韌性十足,是製作假發的最佳原料。
或許是飲食習慣的關係,中國人的頭發又是黃種人中最佳,可以說幸福工廠掌握著世界假發產業的最佳原料來源,市場有需求,品質又高,短期來說,幸福工廠的產品不愁賣。
實際也是如此,隻是發了幾個樣品去美國,肯德爾非常輕鬆就搞定了幾個出貨渠道。
當然,也不乏冼耀文的指點,他告訴肯德爾派人去接觸猶太教正統派的婦女,正統派女性婚後有遮蓋頭發的傳統,通常她們會在頭巾和假發之間作出選擇,假發往往憑借美觀勝出,而且因為宗教的因素以及猶太人的傳統,她們非常重視假發,不會用次品糊弄自己。
僅僅紐約的猶太社區掃了一圈,就收獲了毛8000束假發的定單,且都是120美元或150美元的高檔貨,更有甚者提出特殊要求的定製,而定製費用通常在240美元至500美元之間。
單這一筆,朱麗葉品牌管理就能獲得將近80萬美元的利潤,流到幸福工廠的貨款是毛70萬港幣,平均單價差不多87.5元,而單件成本不超過24元,等訂單完成,初期投入的50萬元成本可收回六成多。
雖然冼耀文已經打過預防針,利潤如此豐厚的訂單可遇不可求,下一次未必還有,但劉若玲仍然非常滿意,要知道廠裡的訂單可不隻是這一筆,另外兩筆訂單利潤薄很多,卻也有將近13元的單件毛利,三筆訂單相加不僅收回成本,且實現盈利。
相比劉若玲,冼耀文卻沒有多開心,如果不是要把幸福工廠立為典型,他不會留下這麼多利潤給廠裡,廠裡賺得越多,說明他分到的越少。
而且,假發生意開局太順,他就越擔心以後,假發好賺,進來分一杯羹的人就越多,為了不讓生意越做越回去,朱麗葉品牌管理那邊需要做不少布置,比如加快品牌化的速度。
將假發放回工作台麵,冼耀文指了指外麵,帶著劉若玲走出車間,一直走到他原來抽雪茄的位置。
點上雪茄,吸了一口,冼耀文問道:“九龍城寨那邊把活放出去了嗎?”
“放了,榮駒把活給了號碼幫,不然進不去。”
冼耀文輕笑道:“號碼幫眼皮子這麼淺,這點小錢都不放過啊,也是,城寨裡水喉都是生意,手工費細水長流,時間久了也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你要讓人常去城寨裡巡視,清洗、梳理和分類三道工序,最容易出問題的就是清洗,城寨裡缺水,淡水反複使用臟一點沒關係,我們收回來可以重新清洗,用了海水就麻煩了,消毒、漂染兩道工序都容易出次品。”
“我安排了一個人常駐城寨,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去各家巡視。”
“這樣安排不錯。”冼耀文頷了頷首,從公文包裡取出一張紙,“非洲黑人的發質偏向細碎、卷曲、蓬鬆,不易做造型,對假發有很大的需求。
金季商行聯係到一個南非貿易公司的客戶,昨天到了一封電報,上麵說過些日子就會有人過來考察工廠。我給你列了一些接待的注意事項,如果來的是白人看正麵,如果是黑人看反麵。”
說著,冼耀文將紙遞給劉若玲。
劉若玲接過看了起來,冼耀文接著說道:“非洲黑人普遍比較窮,高端產品在那邊的市場不大,南非客戶大概隻會訂購利潤不高的低端產品,從內地過來的原料品質太高,生產低端產品太浪費。
你要儘快找到一個熟悉東南亞的人,派去東南亞建立收購頭發的渠道,那邊的頭發質量參差不齊,但可以把成本壓下去,收回來的次品頭發製作非洲貨正好合適。
這是一點,第二點,印度有個神叫毗濕奴,他有一個化身叫文卡特斯瓦拉,是一位可以赦免罪行的神。
在印度南部的塞沙傑勒姆丘陵蒂魯伯蒂市有一座蒂魯馬拉毗濕奴神廟,是印度最受歡迎的朝聖地,每天都會有大量的朝聖者前往朝拜,尤其是印度教信徒,會定期去寺廟祈禱、捐貢、還願。
在捐貢當中,削發被認為是對神靈最崇高的獻祭,印度婦女們會把自己的頭發作為祭品獻給寺廟,以求赦免自己的罪行,如果她們的願望實現,那麼所有的家庭成員都會到寺廟裡削發感謝神靈。
因為每天大概有2萬名朝聖者,其中最少有四分之一的人願意捐貢自己的頭發,為了滿足朝聖者的削發要求,寺廟特意雇傭了數百名剃頭匠。
印度女人,尤其是南部的女人,幾乎沒有接觸過外麵在賣的化學洗發膏,日常洗頭隻會用清水並用椰子油浸泡頭發,這讓她們的頭發相當絲滑,品質普遍比內地的頭發還要高。”
說著,冼耀文衝劉若玲淡淡一笑,“需要我手把手教你怎麼做嗎?”
[不要覺得前後矛盾,1950年,能去神廟的印度人飲食絕對比一般國人強,氣候、土地富饒決定了印度的物產更豐富,僅3.5億人口,沒有人禍,想餓肚子都難,而營養不良會直接影響發質。]
“不用。”劉若玲笑著搖了搖頭,“我會找一個阿差帶民樂去一趟印度,和蒂魯……這神廟的人談收購頭發。”
“蒂魯馬拉毗濕奴神廟,你找阿差的時候注意一下對方信什麼神,印度在神這一塊還是挺複雜的。”
“好。”
交代完事情,冼耀文被戚龍雀開車帶去了暈倒羊車行,車子用得勤,又到了該檢修的時候。
暈倒羊開在耀東街,地處偏僻,平時根本沒什麼生意,倒是嚴格遵循著維修自家車子的初衷,靠冼氏家用撥款維持。
維持就維持吧,冼耀文沒有做賣車修車生意的興趣,什麼時候和警隊聯係一下,將警隊汽車維修的業務接點回來做,不圖掙錢,就圖個讓修車師傅練手。
暈倒羊下一步是升級為汽車改裝廠,具備給汽車換殼和發動機的能力,為自家車子提升舒適性和安全性。
檢修比較頻繁,一次花不了多少時間,差不多四點半,冼耀文回到家,被柔美的鋼琴聲吸引到六號樓天台。
在天台,冼玉珍開辟了一間玻璃花房,鮮花環繞的中央擺著一架鋼琴,冼玉珍坐在鋼琴前,彈奏著《水邊的阿狄麗娜》,在她的周圍坐著冼耀武、鐘潔玲和孫樹澄。
費寶樹赴紐約參加了為期一周的崗位培訓,隨後就被肯德爾派去巴黎,負責之前給好運來造假的gooduck巴黎旗艦店。
並不是讓她管理門店,而是負責與紐約之間的信息傳遞工作,簡單點說就是當個傳聲筒,說白了,她依然處於培訓期,安排點事做是不讓她尷尬,她主要還是看和學。
跟著她的孫樹瑩也順便可以學習一下,如果孫樹瑩有做企業管理的天賦,聯姻之前可以一邊拿文憑,一邊從事管理崗的工作,也好繼續提升自身的綜合價值,將來能匹配一個更優秀的夫婿。
兩人沒回來,孫樹澄一個人在藍塘道彆墅有點寂寞,第一個周末冼耀文將她叫到家裡和冼玉珍一起活動,第二個周末她就知道自己過來了,現在已是第四個周末,大概習以為常了吧。
“大哥。”冼耀文走到座位前,冼耀武輕聲叫道。
冼耀文擺了擺手,坐在空座上,指了指冼玉珍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靠在椅背上,傾聽冼玉珍彈奏,冼耀文渾身放鬆,凝視冼玉珍的臉龐,他滿是欣慰,這件他最重視的聯姻作品,正按照他的設想一點點成長。
須臾之間,冼玉珍彈完最後一個音符,起身捏著裙擺給眾人施了一禮,眾人回以掌聲。
一臉嬌笑,冼玉珍走到冼耀文身旁,“大哥,你今天不用工作了?”
“忙完了,剩下幾個小時就是我的休閒時光。”冼耀文淡笑道:“你的進步很快,過段時間該給你換一個更專業的老師了。”
“啊。”冼玉珍驚呼一聲,“大哥你要把張老師辭了?”
“辭不辭都一樣,她現在哪有時間經常過來,既要上學又要參加訓練班。”回一句,冼耀文轉臉看向鐘潔玲,“潔玲,待會你們怎麼安排?”
“大哥,我和耀武準備去看電影。”鐘潔玲細聲回道。
“哦,幾點的場?”
“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