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誼置業短期的經營思路是快建快銷,不追求高利潤,將大半利潤轉化為地皮留存。但友誼物業的經營思路卻不一樣,它需要推動香港樓價,隻有如此才能在代理物業銷售中獲得更多利潤,無論是傭金還是低吃高拋的炒樓。
在可預見的樓市泡沫戳破之前,友誼物業需要進行滾雪球般的炒樓行動,以在樓市泡沫當中獲得更多利潤,並積蓄資金等待抄底的到來。
推動樓價需要硬件也需要軟件,硬件包括周邊配套、樓房本身的條件,想要提高,都需要大投入;軟件的核心是樓市活躍度,吸引更多人加入擊鼓傳花的遊戲。
相對而言,提高軟件比提高硬件容易,且投入較少,友誼物業的售樓小姐會以高標準打造,但在忠誠度方麵卻不過多要求,他會坐視售樓小姐被有錢人拐走做填房或被其他公司挖走當大將,甚至他會製定指標,每個月都要向社會輸送一定數量的人才。
聊完,給子媚批了兩千元招聘經費,告彆後,他走到咩喳曾幾人的桌前。
差不多一刻鐘前,他看著幾人走進來,此時桌上隻有一道菜,咩喳曾正第二次給其他人派煙,兩個他帶來的人,柳森、公仔書攤攤販,以及一個女人。
女人一身當下小康之家女主人的打扮,容貌、氣質和一襲旗袍相得益彰,不見半分彆扭,可見女人身上有長時間過舒心日子留下的底子,哪怕眼下的光景差一點,她也能虛撐著架子不倒。
此時,女人臉上有著劫後餘生的慶幸,也有害怕不真實的惴惴不安,目光和主心骨都吊在柳森身上,即使兩人之前沒什麼,之後大概也會發生故事。
“冼生。”
“冼生,冼生。”
前後分明的三聲,三個依次站起的人。
“坐。”冼耀文將手按在咩喳曾的肩膀上,又衝另外兩人虛按手掌,“都坐,不用太客氣。”
聞言,咩喳曾先坐,另兩人坐下之前,騰出咩喳曾右手邊的位子。
冼耀文坐下,轉臉對咩喳曾說道:“這個周末要不要當值?”
“不當值。”咩喳曾心底浮現一絲期待。
派了一支雪茄給咩喳曾,拿出另一支修剪,冼耀文不疾不徐道:“周末約了幾個朋友去元朗打獵野餐,一大早出發下午回,傍晚再踢場球,你要是沒事做,帶兩個人跟我一起去,幫著做點雜事。”
“我周末沒事,一整天都沒事。”咩喳曾心裡喜滋滋地回道。
差不多的事他不是第一次乾,他清楚其中蘊含的好處,之前隻能跟在韓森後麵分潤一點點,現在,嘿嘿,他的機會來了。
“好,六點半到我家。”放下雪茄剪,推給咩喳曾,冼耀文點上雪茄衝攤販看了一眼,隨即看向柳森,說道:“這位公仔書老板是你朋友?”
柳森聞言,頷了頷首,介紹道:“司馬明武,和我住在一起的朋友。”
冼耀文轉臉衝司馬明武微微頷首,隨即轉回說道:“我忘了你住在半山還是東華醫院……”
“我住在半山。”
港府接收內地難民或許有那麼一絲人道主義的意思,但主要打著吸收資金和勞動力的主意,因此有一項政策,凡是露宿街頭的無業遊民都要遞解出境。
這好理解,不乾活光吃福利的牛馬有那麼幾頭站舞台上表演就好了,腦子有坑才大量養著,資本家也沒有餘糧啊。
隻不過政策是有,執行上卻很拉胯,畢竟執行人以華警為主,沒有利益糾葛,沒人會對苦命人下狠手,至今為止也沒有多少人因為這個原因遞解出境,而倒黴鬼當中八成傾向“共赴國難”。
自從吊頸嶺劃為殘兵的聚集之地後,有不少視解放為國難,思想偏右,且沒什麼路子的人向吊頸嶺聚集,但港府提供的免費飯票可沒他們份,想吃飯自己掏錢買飯票。
此時吊頸嶺的交通並不方便,出趟門得步行、輪渡、小巴好一通折騰,如果謀了差事還住在嶺上,每天要花大量時間在通勤上,且在嶺上住木寮,下了嶺還是住木寮,不少人在嶺上待了一段時間,又紛紛下嶺開辟了幾個寮屋區,半山和東華醫院邊上是其中兩個最大的。
不管是半山還是東華醫院邊上,都住著不少有地位的人,看著自己的美麗花園上出現一坨坨蘚癍,看了豈會不膈應,發牢騷投訴是難免的,一吃投訴,華警就會跑過去篩幾個倒黴鬼應付差事。
且有些人害怕寮屋區在半山徹底紮根,就有了一個潛規則,半山的木寮不許搭得太結實,更不許往地裡打樁,既方便將來清除,也在刮風下雨天讓住戶吃點苦頭,逼著他們自己走。
相比來說,石硤尾的寮屋區隻是住宿條件差,卻已經成為一個有秩序和配套服務的社區,半山的寮屋區不僅條件更差,且屬於違章建築,住戶可以歸入盲流。
“在等入台證嗎?”
“我從沒想過去台灣,沒有申請過。”柳森否認道。
“喔,你上班的地方在彌敦道,住在半山不方便,我可以預支你一筆錢就近找個房子,或者去我太太的小學住雜屋,簡陋一點,但勝在地方大,水電都方便,且不用交租,平時空閒時幫學校乾點雜活就當抵租金了。”
透過女人和司馬明武,冼耀文能猜到柳森應該是和一幫人搭夥過日子,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能跟他混在一塊的人大致也差不到哪裡去。
果然,柳森心動了。
“住學校方便嗎?”
“沒什麼不方便,學校正式的校舍還在蓋,現在是過渡時期,很多該有的崗位都沒有安排,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墨漆,連學校都不放過,丟過一次東西,晚上有人住也能放心一點。”
[當時香港與盜竊有關的手法分墨漆、文雀、爆冷格、踩燈花、高買、收曬掠,墨漆是指夜間進入人居偷盜財物,個中高手擅使蒙汗藥,即使家被搬空,主人家可能還在呼呼大睡。]
柳森略一遲疑,說道:“人可能有點多。”
“不打緊,雜屋裡頭分成兩間,艱苦一點,住三四十人都沒問題。岑佩佩小學,在石硤尾,等下我會打聲招呼,白天隨時可以搬過去。”
說著,冼耀文不給柳森繼續扯纏的機會,站起身說道:“我剛才已經吃過,就不陪各位多坐,慢吃,我先走一步。”
買單時,冼耀文多給了一百元錢,給另一桌也買了,多退少掛賬。
他平時雖然低調慣了,但經營高檔開門生意的經理、掌櫃都應該認識他,要是沒這點眼力見兒,買賣就甭開了,他其實出門都不用帶太多錢,走到哪都能簽單掛賬,月底上家裡收就是了。
這不是他麵子大,而是當下商家普遍在用的經營策略,認可有頭有臉的人先消費月底上門結賬,有些老千已經鑽了這個空子,為自己塑造身份方便千人。
下午,在山今樓的包廂,冼耀文和裕德勝記的出市代表陳梓然喝了一頓下午茶,聽對方分享了最近的黃金行情,臨了又讓陳梓然給裕德勝記的老板帶句話——有空一起坐坐。
傍晚。
麗池花園的辦公室,沒敲門,劉琦直接闖進了辦公室,麵若寒霜般走到大班桌前,從包裡拿出一張紙甩在桌麵,沒好氣地叫道:“孫賊,你姑奶奶我沒病。”(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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