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了影像資料，羅浩再次和王小帥說清楚，如果想做手術的話自己帶他去912。
而且手術不花錢，全程免費。
倒不是因為羅浩臉麵足夠大，類似的患者不管羅浩帶去協和還是912，甚至去北大的幾家附屬醫院，都可以不花錢。
這種罕見病，頂級的術者相當好奇，畢竟能給他們漲經驗值的事兒並不多。而中層術者看見王小帥的肺疝，約等於看見一篇頂級sci。
日子一天天過去，沒有波瀾，羅浩安心準備6月19號的青長。
青長的課題終於回歸了嬰幼兒頜麵部血管瘤的診斷以及手術治療，羅浩一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周五，羅浩下手術後找到沈自在。
“沈主任，我請個假。”
“要去帝都？北動找你？”沈自在“事兒事兒”的問道，一臉渴望。
沈自在對大熊貓有著一股近似於偏執的喜愛，尤其是他剪輯羅浩在北動的幾個畫麵，陰間風大熊貓羅浩，更是讓沈自在喜歡。
甚至沈自在幾次三番暗示羅浩自己想去北動，哪怕被拒絕，沈自在也毫不在乎，過幾天再問。
“沈主任，我想回家看看，接下來一兩個月都沒時間。”羅浩回答道。
沈自在有些失望，揮了揮手，“害，小羅你想回就回，這點事兒不用跟我說。”
羅浩嘿嘿笑著，假裝看不出來沈自在的失落。
有機會的吧，帶沈主任走員工通道去看看東直門三太子，估計能讓他摸一把，沈自在死的時候嘴角都能帶著笑。
安排孟良人在家看家，周末陳嬌要複查，還有各種術後患者，沒人看家羅浩不放心。
帶著陳勇去接王佳妮，這幾天大妮子一直在研究紀錄片的模式。
她很認真，想法也多，但畢竟算是門外漢，暫時還沒突破。
一路無話，因為是周五下午，所以羅浩直接來到東蓮礦總。
羅浩沒給林語鳴打電話。
“羅浩，你大舅提了？”
“嗯，剛提。”羅浩笑眯眯的說道，“副院。”
“主管什麼？”
“所有雜活都歸我大舅管，那些有油水的活都跟他沒關係。簡單說，就是礦總唯一乾活的院領導。”
“那你還笑？”陳勇坐在後排，皺眉看著羅浩。
“副院長和掙錢沒關係，對了，退的那位你知道怎麼樣了麼？”
“何院長？不知道。”
何院長是52歲調到礦總擔任副院長的職務，乾了3年，已經在前年退休。
她的生活足跡、履曆和羅浩、陳勇有一點點的小交集。
“已經被監視居住了。”
“哦？犯什麼事兒了。”陳勇隨口問道。
“退休前，夥同ct核磁室主任一起進了2台核磁、4台ct。”
“膽子這麼大！”
“是啊，乾點活挺好的。”羅浩道，“清湯清水，也不用擔心。我跟你講，就我大舅那脾氣，給他錢他都不敢掙。”
“真的？”陳勇不信。
“嗯，彆看他成要是放二十年前，自己得如何如何，其實他就是個慫貨。你就想把，醫務處長聽說進了白蛋白，屁顛屁顛去搶貨，還要自己刷臉，這種人會有前途麼？”羅浩微笑。
“有你這麼說伱大舅的麼？”
“實話實說，慫點，挺好的。”羅浩笑眯眯的說道。
“老板們總跟你說的是這事兒？”陳勇的語氣裡已經有了一些譏誚。
“害。”羅浩平淡回答道，“院士，哪個缺錢，真心已經到了馬斯洛的另外一個層次。”
“我在帝都的時候，有一次吃飯看見一台邁巴赫。”
“邁巴赫上貼了一張紙，車內備有除顫儀，並且附上開門的密碼。”
“嗯，有錢人能這麼做，真心不錯。”陳勇道。
“帝都你能看見有些豪車每次到下大雨的天氣，就會去接滯留的人。不過那是前些年網約車還不發達的時候的事兒，我也是聽錢主任說的。”
隨口聊著，羅浩把車停到機關樓門口。
王佳妮下車，自己叫了一台網約車說是去學校看林月娟。陳勇去看薑文明，這幾天薑文明也剛好在家。
羅浩不知道大妮子和自家母上大人怎麼約定的，便沒去管，更沒去管陳勇。
忽然，羅浩看見大舅林語鳴的車遠遠的開過來。
羅浩揮手，但林語鳴像是沒看見羅浩一樣，直接奔著地庫的方向開過去。
“大舅，我看見你了！”羅浩給林語鳴波通電話。
“啊？”林語鳴語氣中帶著一絲疑惑，還有一點點的恐懼。
電話那麵，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雖然沒看見畫麵，但羅浩依舊能感知到大舅林語鳴在四周張望，尋找自己。
羅浩一頭問號，陳勇也好奇的停住腳步。
下一秒，林語鳴恍然大悟，“你看見我車了？你回來了？”
“是啊。”
“害，我在急診科呢，你過來。”
羅浩一臉疑惑，和陳勇趕去急診科。
林語鳴站在門口，臉上卻沒笑容，徑直看著羅浩。
“大舅，誰開你車呢。”
林語鳴有些尷尬，小聲說道，“我不是副院長了麼，每天保安給我停車。咱地下車庫有多擠，你又不是不知道。”
“……”
“……”
羅浩和陳勇都愣住。
“害，地庫裡沒位置，保安給院領導預留了幾個車位。車位不多，就倆，沒地兒的話保安給開車找位置。”林語鳴說著說著，尷尬的笑了出來，“我之前有猜測，當了副院長後才知道怎麼回事。”
“恭喜，大舅。”
“你小子。”林語鳴作勢要踢羅浩，但臉上嚴肅的表情以及沉重的心事表露出他內心的焦躁。
“大舅，你有心事？怎麼了這是。”
“下麵彙報，有個醫療糾紛，我看著不對勁兒。”
林語鳴沉吟，開始說明情況。
兩天前，有一個“感冒”的患者來就診，醫生聽診，發現她的心率快，大約110次分。
當時急診科醫生給她開了一個心電圖，但患者拒絕，表示隻要開藥。
自從藥品零差價後，在醫院開藥要比藥店的售價便宜，哪怕加上掛號費也是這樣。
所以來醫院隻開藥的人越來越多。
急診科醫生當時也沒在意，患者不查就不查，簽字就行，避免病毒性心肌炎導致猝死出現醫療糾紛。
可患者又不做檢查，又不簽字，直接把急診科醫生給投訴了。
林語鳴和新任醫務處處長李偉聊天的時候李偉說起這事兒，當時李偉隻是和領導“彙報”工作，沒話找話，說點林語鳴喜歡聽的“八卦”。
但林語鳴是多年老醫務處長，天然有一種敏銳的“直覺”。
這事兒有點不對勁兒。
其實林語鳴也很清楚，臨床上不講理的患者多了去了，不做檢查就不做，簽字，自己承擔一切後果就行。
這種事兒又不是沒發生過。
所謂不對，隻是“心血來潮”。
所以當時林語鳴把心裡的不適壓下去，並沒“多事”。
可下班的時候路過糾紛辦，林語鳴看見了患者，來投訴急診科醫生亂開檢查的患者。
患者的狀態可不怎麼好，燒的滿臉通紅。
但就這樣，她還要堅持著來醫院投訴急診科醫生的良心已經壞了，就想著怎麼給患者多開檢查。
用醫務處小科員的話講——這麼有精神頭，人肯定沒事。
林語鳴好說歹說，患者才同意來急診科開點藥，先退燒再投訴。
“大舅，你這……”羅浩大約明白了前因後果，一下子就笑了。
“多事兒，是吧。沒轍，醫務處乾的時間太長了，以至於我的強迫症越來越重。你又不是不知道，遇到一件麻煩事兒有多頭疼。”林語鳴自嘲的笑了笑。
“嘿，是你說的，可不是我說的。”
“到不完全是多事兒，醫院自負盈虧，還要被醫保壓在底下蹂躪，難哦。”林語鳴開始發牢騷。
隻有當著羅浩的麵的時候，林語鳴才最放鬆，說一說心裡話。
“我就問你，你老老實實當醫生，每天上班1214個小時，一個月掙6000。隔壁同事，不會看病，就會開藥、開檢查，一個月6000基本工資10000績效，你怎麼選。”
“大舅，你現在是副院長了，都有保安給你停車，還不夠臭屁的？”羅浩調侃道，“這些事兒，是你想的？”
“老百姓說的也有道理。”
“老板說過，這都是人民內部矛盾。”羅浩笑嗬嗬的寬慰道，“講真，咱就是一線乾活的，醫保的意思你還沒看明白麼，複雜的老年病治一個賠一個，還要罰醫生的錢。
這是啥意思，你肯定知道。沒文件，沒說法，就是罰款，收一個罰一個，嘖嘖。”
羅浩微微搖頭，略有感歎。
林語鳴想了想，有些不甘，歎了口氣。
“用我一個師兄的話講，你這是被治病救人給洗腦了。”
“哪有，這是應該的。”
想起走之前和大舅一起去市裡麵搶白蛋白的事兒，這種費力不討好，還要自己搭人情，得到好處的患者卻根本不知道事情是誰乾的。
大舅林語鳴就這樣。
“好了，你看你，強迫症比我還要重。”羅浩笑嗬嗬的說道，“我去看一眼患者，要是發燒，就讓她投訴吧。”
林語鳴沒說話，見羅浩大步走去急診科找急診醫生，和認識的醫護打招呼，嘴角的笑容壓不住的流淌出來。
小螺號好像比走之前成熟了。
孩子一天一天長大，催命似的，自己再乾幾年，副處的位置退休也該頤享天年嘍。
很快，羅浩大步走回來，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你媽還得一會下班，先去我辦公室坐會。”林語鳴轉身。
“大舅，患者有急性病毒性心肌炎。”
“？！”林語鳴身子轉了一半，仿佛被定住了似的，卡在那。“大舅，要不說醫院肯定還要您這種老醫務處長當壓艙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