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那都是封建迷信!
有那本事,怎麼不讓患者病情好轉,直接出院呢?
沈自在心裡這麼想著,可他卻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也跟著走進手術室。
局麻處,一片紅斑。
“喘氣費事麼?”羅浩問患者。
“吼~~”患者的呼吸道有輕微痙攣,一呼一吸之間就能聽到拉風匣子的聲兒。
不過不是很重。
“有點,但不……吼……重。”
患者斷斷續續的說道。
沈自在像是發生了靜電反應似的,頭發都豎起來,幾乎怒發衝冠。
這特麼是過敏!
“地米,給……”沈自在剛要招呼護士給患者靜推地塞米鬆,可隨即被羅浩打斷。
“主任,您歇會,我來。”羅浩笑嗬嗬的說道。
沈自在愣住。
難道說給地塞米鬆不對?針對過敏反應,地塞米鬆幾乎是萬能藥,怎麼小羅會這麼強硬。
他現在已經很了解羅浩,剛剛羅浩說得簡單,可話裡麵帶著強硬。
沈自在把疑問憋了回去。
這也是羅浩一次又一次證明自己正確留下來的“後遺症”,沈自在可沒被人當眾打臉的愛好。
“小高,給一支腎上腺素。中長鏈脂肪乳帶了吧,紮上。”
“中長鏈脂肪乳?咱平時不帶這個。”護士一邊抽藥一邊說道。的瓶子,裡麵裝著乳白色的液體。
沈自在也看見了這個。
本來要軟下來的頭發瞬間又硬了起來,頂的無菌帽高了幾毫米。
中長鏈脂肪乳,介入手術從來不需要,都是禁食水的患者提高能量才會用的。
小羅……小陳帶這玩意乾嘛?
再說,就是個過敏,為什麼要用脂肪乳?
“小羅,是這個?要用?”護士長拿起中長鏈脂肪乳,差點沒懟到羅浩眼睛裡。
“嗯,給上,速度一分鐘30滴就可以。”羅浩道。
護士長也沒那麼傻,患者看著情況可控,但她依舊沒有自討沒趣的習慣,而是連接三通,把中長鏈脂肪乳給掛上。
調節滴速,一分鐘30滴。
“觀察30分鐘,不用下台。”羅浩道,“然後局麻改用普魯卡因。”
沈自在徹底蒙圈。
普魯卡因早已經退出臨床不知道多少年,沈自在年輕的時候偶爾還會遇到,但進入21世紀,醫院基本用的都是利多卡因、羅呱卡因這類局麻藥。
如果說中長鏈脂肪乳隻是一個意外的話,普魯卡因絕對不是意外!
“行,嚴密觀察,等生命體征平穩再做手術,彆著急。慢慢來,比較快。”羅浩爹味兒十足的叮囑。
“好,你忙去吧。”陳勇終於舒心了。
能看得出來陳勇有些躍躍欲試。
或許是剛剛的處置太簡單,所以陳勇覺得自己也行。沈自在甚至感覺陳勇已經在期待著下一次。
這特麼的!
怎麼會有人期待下一次?
羅浩轉身離開,沈自在偷偷跟著。
離開術間,羅浩側頭看沈自在,臉上帶著笑。
“小羅,抽根煙?耽誤你那麵麼?”
“哦,不耽誤,幾分鐘,我跟主任您彙報一下情況。”羅浩恭敬、客氣的說道。
來到值班室,袁小利的房間,沈自在關上門。
“根據《全身性過敏反應的緊急處理uptodate》中建議,全身過敏性反應初始治療選用藥物是:腎上腺素。應儘快肌內注射腎上腺素,之後通過肌內注射或靜脈注射再給予腎上腺素。”
羅浩也不囉嗦,直接開說。
從不讓沈自在給地塞米鬆開始講起。
《全身性過敏反應的緊急處理uptodate》?沈自在沒看過,但他努力記下來,準備回去找資料。
羅浩隨後開始講利多卡因的過敏反應以及最近一次在協和遇到時的情況。
5分鐘,羅浩說完。
“大概就這樣,主任。患者估計因為是過敏體質,所以對利多卡因過敏。一般來講1以上會致命,但陳勇先用微量嘗試,避免了一次搶救。
換成普魯卡因就沒事了,您放心。”
沈自在沉默。
“那我去手術了?”羅浩問道。
“小羅,你備了中長鏈脂肪乳、甚至還準備了普魯卡因……”
這事兒槽點太多,以至於沈自在都不知該如何吐槽。
“哦,是這樣。”羅浩道,“那之後陳勇就一直問我,他總說我有強迫症,他才有!”
“???”
羅浩猜陳勇一旦出醫療事故,對功德值是一個巨大的損傷,所以才會這麼小心謹慎。
那天在協和急診科看見利多卡因過敏的患者,羅浩能感知到陳勇內心深處的恐懼情緒。
一般醫生,是不會有類似情緒的。
畢竟是十幾二十年都見不到的意外情況,更多的應該是茫然和無助。
“小羅,你繼續說啊。”沈自在催促。
“注意患者的過敏史,從老孟那麵就不斷、詳細詢問,平時點滴也注意。有的患者就是過敏體質,所以類似的患者要多注意。”
“中長鏈脂肪乳在這幾個月帶了5次,這是第一次用上。小心無大錯,帶一百次能有一次用上就行。
就是護士那麵的意見比較大,取藥、退藥什麼的。但這些事兒都陳勇自己和護士說,多買幾杯奶茶的事兒,不算什麼。”
沈自在啞然。
這些都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的,可自己卻沒注意到。
“那普魯卡因呢?”沈自在問道。
“我自己備的,醫院沒有。”羅浩無奈,“我正準備給馮處長打個電話,再和患者家屬交流、簽字。”
“那你為什麼不提前和馮處長說?”
“現在各行各業都是問題導向,有問題解決問題,沒問題的話馮處長提進藥的單子,以後肯定會有人揪著不放。萬一真因為幾毛錢一支的普魯卡因被人抓了小辮子,怪不值當的。”羅浩也很無奈。
不過這都是正常程序,羅浩並不覺得什麼。
“問題導向麼,現在出問題了,我就能根據這個問題提出要求,馮處長那麵也好落實。其實吧,用處也不大,很多醫生一輩子都沒見過利多卡因過敏。”
“你的藥……出事了怎麼辦?”
“所以要和醫務處備案,患者家屬簽字,還有挺多手續的。為了防止遇到……tui!”
羅浩沒罵人,隻是tui了一口。
“沒辦法,都是人民內部矛盾,從自己做起,儘量嚴謹一點。”
沈自在沉默。
“主任,要是沒事兒的話那我忙去了?”
“最後一個問題,陳勇算卦出問題了?我怎麼感覺他算卦真的有點準呢。”
“我不知道啊,他神神叨叨的,那都是封建迷信。但他既然信,我也不好多說什麼,看著彆出事就行。”羅浩微笑。
媽的!
羅浩是真特麼的狗!
自己都這麼坦誠的問了,他竟然還糊弄自己!
沈自在心裡開始憤怒,大罵,但臉上的笑容溫暖和煦,“那行,小羅你去忙吧。”
羅浩是真狗!
問到醫學科學,他滔滔不絕;問道玄學,羅浩就開始把責任都推給陳勇。
都是自己人,有啥不能明說的?!
真狗!
真是狗!!
真他媽的狗!!!
沈自在覺得身上的鉛衣重愈千鈞,他皺著眉走出袁小利的值班室,回到手術室。
“晚上不行,前段時間羅浩做手術,給一條狗做手術,還請了帝都的專家。”
遠遠的,陳勇的聲音傳來。
“這都兩個多月了,它終於康複了。”
“我聽說了,被砍了半邊臉,勇哥,狗隻有半張臉是不是挺嚇人?”
“嚇人?不覺得啊,前幾天我和羅浩去看了一眼,那小家夥尾巴都快搖斷了。”陳勇說著,“這不是要退役了麼,得找人收養。本來那麵的人已經開始搶了,但羅浩說他收養,彆人不好意思爭。”
“羅教授要養一條半邊臉的狗?”66號技師驚訝,“那不得天天見鬼似的,何必呢。”
“老六,說什麼呢。你平時多管管你這張破嘴,得罪多少人不知道。”陳勇斥道。
沈自在歎了口氣。
陳勇還是性格直爽,羅浩就從來不說,隻是慢慢疏遠。
“那是半張臉的狗麼?那他媽是功勳警犬!功勳!!”陳勇叫囂著。
沈自在身披鉛衣走了進去。
“主任,您來了。”陳勇馬上換了副嘴臉。
就連莊嫣看自己的笑容都有所變化。
沈自在知道這都是羅浩教育的“好”。
他湊近,看了一眼患者皮下注射局麻藥物的位置,斑丘疹已經在消退,患者呼吸間的“吼吼吼”的聲音也已經慢慢消失。
心電監護上,患者生命體征平穩。
這是今天最後一個患者,估計是陳勇故意排的,要不然怕後麵的患者有事兒,等得不耐煩什麼的。
沈自在心中一動,湊到陳勇耳邊,小聲說道,“小陳,你一早算卦算出來他出事了?”
“主任,您怎麼這麼迷信,我那就是哄女孩子玩的。業精於勤麼,您知道,女孩子都喜歡這些。什麼看手相之類的,您年輕時候沒玩過?”
“摸著高中同學的手,給人看手相?”
艸!
沈自在暴怒,羅浩醫療組的人一個比一個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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