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浩恍惚了起來。
大半夜的,趙公山,後山老神仙的住處,聽到直播視頻裡那些騙人的主播似的所謂技術分析。
如果說在後山遇到山精野怪羅浩都能接受,雖然這有違羅浩的三觀,但那並不難理解。
可羅浩沒想到自己竟然聽到老神仙講股市的技術分析。
這不是扯淡麼。
老神仙一邊說,還夾雜著哎呦、哎呦的聲音。
哪怕再疼,他也堅持著給陳勇講完自己對股市的分析。他甚至並沒聽出陳勇那句“快了”之中的敷衍。
他全神貫注,言語之間臉上泛著一層光,看起來就像是夜半三更給孫猴子講長生之道的菩提老祖。
唉。
羅浩歎了口氣。
陳勇沒打擾老人家的興致,靜靜的聽完後才說道,“師父,我帶你去華西修牙吧。”
“哎呦~”
陳勇看向羅浩。
“走吧。”羅浩點了點頭,“我在路上聯係,口內、正畸門診沒開門也不要緊,咱們等一小會,第一時間把牙給補了。”
“要是他們掛號都掛滿了,有患者不高興怎麼辦?”陳勇憂心忡忡。
“周末,門診肯定沒全開,找個椅子,我給老人家把牙補了。”羅浩道。
“不過先殺牙髓,修補的事兒得過一段時間。放心,我來安排。”
陳勇點點頭,看向老人家。
“哎呦,還得補幾次倉才能漲?”老人家愁苦的說道。
“快了,快了。”陳勇繼續敷衍。
“老人家,咱們去華西。”
“我去過,排隊都煩死,我說我是老人,他們還不信。尊老愛幼,中華民族的傳統他們是一點都不記得。”
“您身份證件呢?”羅浩好奇的問道。
“唉,麻煩哦,哎呦~~~”老人並沒直接回答羅浩的問題。
羅浩也沒追問,有錢補倉,沒錢補牙的老神仙已經徹底顛覆了羅浩的三觀。
“師父,要不咱們禦劍飛過去?”陳勇問道。
“滾滾滾,我哪會那玩意!”老人家破口大罵,看樣子是把牙疼的煩躁全都傾瀉到陳勇身上。
陳勇也不以為意,假裝沒聽到。
“對了,羅浩,你叫我什麼都行,我叫什麼名字自己都忘了。”老人家臉上的肌肉一抖一抖的,明顯在忍著疼。
“好的,老人家。”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能不能有點老實樣。”
“師父,咱去修牙,以後我給你打的錢,你可彆補倉了。”
提到補倉,老人臉上的肌肉顫抖的愈發劇烈。
“快了,快了,國九條都公布了,馬上就要迎來新一波牛市。格老子我這輩子都沒輸過,就不信這次會輸。”
“……”
羅浩聽的直撓頭。
這都是啥啊!
隱居深山的老神仙不應該遠離紅塵麼?在羅浩的想象中應該是這樣。
可老人家非但沒有遠離紅塵,還把補牙的錢拿去補倉,甚至連金融消費者這個詞他都沒什麼意見。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隨心所欲?
羅浩還是信陳勇的,陳勇一身所學都是這位老神仙教的,哪怕他表現的再怎麼怪異,羅浩也相信。
陳勇不再勸阻,而是攙著老人家一步一步往前山趙公祖廟走。
一路上老人家哎呦哎呦的叫著,根本沒有得道之人的出塵氣,反而叫的比普通人還要響亮。
像極了一個不聽話的老小孩被家屬帶著去醫院。
本來還準備在趙公祖廟玩一會,但天還沒亮,羅浩就隻能下山。
來到山腳下,羅浩和趙光明道彆,相互留了微信。
車裡坐不下那麼多人,羅浩先把柳依依和莊嫣送去山裡的一家酒店,隨後開車回蓉城。
一路上,老人家絮叨著一定會暴漲,什麼中信證券能漲到6、700之類的胡話。
難道是不瘋魔不成活?
羅浩心裡盤算著。
倒是有這個可能,羅浩努力說服自己。
但羅浩也沒攔著老人家說這些瘋魔一般的話,因為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才稍微好一點,不會喊疼。
……
……
“馮處長,你幫個忙。”一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滿麵愁容,坐在馮子軒對麵。
“說說。”
馮子軒淡淡詢問。
對方是省城一家大國企的人,有一名職工據說有點不正常,所以他猶豫再三隻能找到馮子軒。
國企三年前在非洲修路,那名職工也去了。
據說是去之前好好的,在非洲的時候忽然有一天早晨起來他誰都不認識,嘴裡發出“吼吼吼”的叫聲,麵目猙獰,逮誰咬誰的架勢。
當時把單位的人都嚇壞了,認為是狂犬病。
可看遍了他周身,也沒看見有狗咬的痕跡。
因為當地醫療條件有限,隻能驅車趕奔200公裡外有援非醫生的一家醫院。
到之前患者就不在“吼吼吼”的怪叫,出了一身大汗,整個人困頓不已,像是被抽了魂似的。
來到醫院,雖然當地醫療條件簡陋,援非的醫生也給做了所有能做的檢查。
但是化驗檢查沒有一點問題。
援非的醫生懷疑是癲癇。
回國後做了幾次腦電圖,隻發現腦電波有輕微改變,診斷為輕度癲癇。
吃藥後患者的情況好了一點,但從去年開始又間斷發作。
老家的人認為他是在非洲沾上了臟東西,還請人給驅邪,但也沒什麼屁用。
來醫院查過幾次,但都沒查出來什麼問題。
血都抽過二三十管,患者經常說再這麼抽下去自己就得變成人乾。
昨天,患者又一次發作,還是周末開職代會的時候上台代表援非的建築工人講話的時候發作的。
就近送到社區醫院,社區醫院的醫生給做了相關檢查,也懷疑是癲癇,但不排除心臟的原因。
部分心律失常發作時會有抽搐發作的,這個叫做阿斯綜合征。
因為嚴重心律失常時可能心臟沒辦法繼續泵血,大腦短時間內嚴重缺血,造成腦功能障礙,所以會有抽搐、意識障礙。
可有關於心臟的檢查也都做了,依舊沒看出問題。
沒轍,這家國企的人想要找醫院的人幫著好好看看。雖然有這個想法,卻不知道該找誰才好。
不管找到誰,誰都說跟自己沒關係,是其他科室的問題。
最後隻能找到醫務處,找到馮子軒的頭上。
聽對麵的人羅裡吧嗦的說完,馮子軒又問了幾個模糊的地兒,再看一遍這些年所有的檢查,把事情應了下來。
看上去沒什麼問題,那就考慮是風濕免疫科的疾病,肯定要找申主任。
不過今天是周末,要明。
患者生病已經有日子了,又不是急診,犯不著大周末的把申主任從家裡薅過來看病。
誰還沒個休息的時候呢。
“那你明天一早帶著患者來醫院,我給你聯係我們醫院診斷最好的醫生。”
話說到這兒,馮子軒下意識的怔了下。
診斷最好的醫生?
申主任追在羅浩屁股後麵叫小師叔的畫麵浮現在馮子軒的眼前。
算了,這點小事犯不著找羅浩,馮子軒心裡想到。
“謝謝馮處長,畢竟是我們集團的老職工,還去非洲乾了幾年活,生病了總得看。”男人不斷道謝。
“他沒住院仔細查過麼?”馮子軒順口問道。
“查過,都沒什麼問題。每次犯病也就二三十分鐘,然後出一身大汗就好。”
馮子軒知道再問下去也是車軲轆話,沒什麼意義,便起身送客。
把人送走,馮子軒撚著厚厚的病曆,沉吟了一會,最後還是拿起手機撥打羅浩的電話。
“小羅,嘛呢。”
“嗡嗡嗡~~~”
“啊啊啊~~~”
手機裡傳來電鑽的嗡名聲,還有患者的叫聲。
這是……不打麻醉做骨科手術?馮子軒腦海裡冒出來一個怪異的念頭。
“老人家,打麻醉藥了,您不疼的。叫這麼大聲,我聽著都害怕。”
“不,我疼!特彆疼!!”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直接否定了羅浩的說法。
“馮處長,我在修牙,您稍等啊,忙完我給您打回去。”
“……”馮子軒默默的掛斷電話。
修牙?
小羅還真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竟然連修牙都上手。
這都行?
羅浩也很無奈。
因為是周末,不是所有診室都開診,所以羅浩找的專家打開一間診室,一早就給陳勇的師父補牙。
老人家看著仙風道骨,鶴發童顏,飄飄欲仙,但他極度不配合治療。注射器的針頭直接被撞歪,出了點血。
不管羅浩和陳勇怎麼按著老人家,他掙紮起來的力氣比健壯的成年人還有力,連數字化增強的羅浩都吃不消。
最後專家直接認慫,不配合治療的患者見過,甚至暈在鑽牙過程中的患者他也見過很多,就是沒見過這麼不配合的。
看那樣子,要是執意修牙的話,專家都怕老人家動手揍他。
隻能把這個“機會”讓給羅浩。
老人家叫的聲音極大,比殺豬都響亮,引來其他診室就診的患者、患者家屬的圍觀。
這也太不嚴肅了,專家找羅浩商量,沒辦法,羅浩隻能赤膊上陣,自己來給老人家修牙。
好在羅浩從前做過類似的工作,再加上基礎牢靠,手術技巧精湛,這點小活根本難不倒他。
唯一能難倒羅浩的是老人家的不配合。
難怪他寧肯補倉也不肯補牙,掙不掙錢都是假的,他就是害怕。
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神仙竟然怕疼,羅浩最後發現了事實真相。
他,
怕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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