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極端動保，羅浩也怕。
他們腦子跟有病似的。
“那個患者很快就到，我給沈自在打個電話，你就彆去交班了。”馮子軒安排到。
“好。”
馮子軒說很快，的確很快，電話沒打完，患者就到了。
40歲左右的中年男人，看著沒什麼問題，很健康，臉色也紅潤。
羅浩打量了一下患者，隨後打開ai輔助，一個診斷出現在眼前——胰島素瘤。
這是羅浩對患者的預判之一。
胰島素瘤指因胰島b細胞瘤或b細胞增生造成胰島素分泌過多，進而引起低血糖症；其胰島素分泌不受低血糖抑製。低血糖症是一組由多種病因引起的以血糖濃度低為特點的綜合征。
臨床症狀和體征主要為交感神經係統興奮和中樞神經係統受抑製表現。
具體點就是4大症狀——交感神經興奮，比如心慌、手抖等；意識障礙，嚴重的直接昏過去；精神異常，出現大喊大叫、胡言亂語；顳葉癲癇。
診斷癲癇其實也算是正確，但隻是一個表象，一個不重要的次要診斷。
“小羅，走，去急診科。”
“你覺得還有什麼檢查需要做？”
“采血，看看甲功；另外，再做個腹部ct吧。”羅浩輕聲說道。
戴著金絲眼鏡的國企領導微微皺眉，他上下打量羅浩。
年輕，年輕到令人發指的程度。
不是說找風濕免疫科的主任，省內頂級診斷學專家診斷麼？怎麼叫來一個實習生？
金絲眼鏡有些不高興。
醫生越老越吃香，這話不是隨便說說的，哪怕在醫大一院，也不能免俗。
不光是醫大一，就算是在協和，也是一樣，羅浩注意到金絲眼鏡的情緒變化，但沒有不高興。
馮子軒似乎看出他的情緒變化，來到金絲眼鏡身邊，“小羅是我們醫大一診斷最厲害的醫生，我可沒藏私。”
“嗬嗬。”金絲眼鏡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了笑。
“小羅今年評選了三青，青長、優青、青拔什麼的，可惜他沒時間出國，要不然青千也跑不掉。”
“？？？”金絲眼鏡雖然不是很了解三青，但聽馮子軒這麼說，他的表情也嚴肅起來。
或許吧，他不太懂。
帶著患者去急診科開單子做檢查，迎麵看見禿頂的申主任走過來。
他看見羅浩後揮手，隨即彎下腰，開始一溜小跑。
“這位，是我們醫院風濕免疫科的申主任，省內診斷大牛。”
金絲眼鏡看見申主任鋥亮鋥亮的禿頂，像是被孟良人盤過的二黑似的，一看就是專家。
怎麼講呢，不說年紀，光是申主任的禿頂就讓人覺得這才是真正的診斷專家，肅然起敬。
什麼見了鬼的三青，根本不如申主任的禿頂值得相信。
他那禿頂，象征著豐富的臨床經驗，是百煉成鋼得來的。是一次一次看患者，把頭發都磨掉才會這麼有專家相的。
“小師叔！”申主任跑過來，沒和馮子軒打招呼，而是恭敬的喊了一聲。
金絲眼鏡怔住，呆若木雞。
小師叔？
當他看見“身經百戰”的禿頂低下，反射陽光，賊亮賊亮的時候，整個人都傻了眼。
馮子軒沒騙自己，那位年輕人的輩分竟然這麼高！
他們沒必要演自己，金絲眼鏡這麼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小師叔，患者您看了麼？”
“看了，排查一下甲狀腺的問題，再做個腹部ct平掃，我跟著去。”
“嗯！”申主任盲目的連連點頭。
“馮處長，都找我家小師叔來了，還給我打電話乾什麼。”申主任對此表示不滿。
金絲眼鏡有些茫然，看著滿頭“臨床經驗”的申主任，腦海裡仔細品咂著申主任說的話。
醫生水平如何，金絲眼鏡並不知道，但察言觀色他擅長。
尤其是申主任的禿頂，仿佛刻滿了臨床經驗，而他的神情卻又低三下四，每一句話都好像在討好那個年輕人。
這種人竟然很自然的敬畏著那個年輕醫生，認為比他更厲害？
要不是親眼看見，金絲眼鏡很難相信這是真的。
開單子，來到ct室，站在操作間裡，申主任問道，“小師叔，那個患者去協和診斷了？”
“嗯，診斷了。梁老師有個相關的科研，一年要收全國各地兩百多類似的患者。”
“我聽莊嫣說去了之後，門口掃地的大姨就看出來了？”申主任又問了一句。
“差不多。”
申主任抬手盤著他鋥亮鋥亮的腦袋，不斷的發出嘖嘖的聲音感慨著。
至於到底感慨什麼，彆人也聽不清楚。
圖像出現在屏幕上，羅浩看見需要的影像後，伸手指著一個位置。
“馮處長，胰頭背部有一個腫瘤，考慮是胰島素瘤。”
“腫瘤？！”金絲眼鏡驚訝。
“良性的。”馮子軒和申主任異口同聲的解釋，兩人對視一眼，在對方眼中看出理所應當。
小羅出麵給的診斷，應該沒問題，事實再一次證明了這一點。
馮子軒確定了胰島素瘤的診斷後，開始給金絲眼鏡解釋這個疾病。
他臨床基礎紮實，解釋的中規中矩。
“胰島素瘤症狀多樣化，容易誤診為精神病、癲癇、癔症等等，如果不及時診斷治療，由於長期反複低血糖發作可以導致腦部不可逆損害。”
馮子軒最後說道。
“那接下來呢？”
“住院，手術，然後就沒事了。良性腫瘤，術後就算是痊愈。它的存在，會影響到血糖，會發生剛說過會出現哪些問題。”
“要不還得說是上級醫院！”金絲眼鏡讚道，“不對，醫大我們也來過，遇到難題還是得找馮處長。”
“一般沒人會想到神經係統疾病和腹部有關係，算是比較少見的一個病。”馮子軒微微一笑，繼續解釋，“瘤子在胰腺的背部，b超也很難發現。”
“沒事，診斷明確以後這毛病就是小問題。”
說完，馮子軒拍了拍羅浩，“小羅，不錯！”
“嘿。”羅浩笑了笑，沒有客氣。
有了明確診斷，所有人心頭都為之一鬆，和患者解釋了一遍，知道是良性腫瘤引發的，患者也很輕鬆。
羅浩跟在馮子軒身邊，陪著一起去辦理住院手續。
前麵的工作都做了，之後的事兒很少，羅浩也願意“浪費”一點點時間把整件事完成。
來到急診科，走廊裡亂糟糟的，一地的血，蔓延到急診搶救室。
聞到血腥味兒，看見地上蔓延的血跡就像標誌線一樣，羅浩頓時緊張起來，腎上腺素飆升。
可耳邊沒有聽到熟悉的“叮咚”聲響，係統也沒頒布任務。
自從從巴爾的摩回來後，係統真是越來越懶了，羅浩心裡腹誹了一句。
馮子軒皺眉，羅浩小聲說道，“馮處長，我去看一眼。”
“好。”
羅浩大步走向急診搶救室。
門是關著的，門外有五個孩子，年紀都不大，最大的一個是女孩，看著就十五六歲的樣子。
她懷裡抱著一個1歲左右的孩子，沉著臉，抿著嘴，右臂環抱，抱著其他三個年紀不同的小孩子。
這？
羅浩瞥了一眼，感覺她們應該是患者家屬。
但這也太能生了吧，看年紀，有很多都是沒放開二胎的時候生的。
其實羅浩也清楚，隻有東三省嚴格遵守一胎政策，其他地兒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真正“隻生一個好”的情況極其少見。
聽66號技師說，給他做足療的技師都是生完孩子後兩口子出來打工，掙幾年錢後回家就要二胎、三胎之類的。
礦總曾經有一個科室副科長，愛人是做生意的，挺有錢，幾乎財富自由。
羅浩心念電閃，想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事兒。
這是人體對自己的一種防護，避免激素過高導致身體不適。以及血壓等異常增高，心腦血管被衝爆等。
推門，進搶救室，羅浩用自己身體擋住身後小女孩的目光，把門關上。
急診外科醫生在彎腰做著什麼，看起來不像是搶救。
“老吳，怎麼樣？還能活麼？”羅浩問道。
“羅教授啊，人已經死了。”急診外科醫生轉頭看見是羅浩，歎了口氣說道。
“送來的時候身上沒有傷口，但人臉色慘白，我琢磨著先插管吧，試試看能不能救。我一搬腦袋，就連著層皮，要是沒這層皮，頭就得飛出去。”
“籲~~~”羅浩歎了口氣。
“我把頭給縫上，好好的走。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安心，唉，可憐了那幾個孩子。”
急診外科醫生歎息。
羅浩走上前看了一眼，患者已經去世，急診外科醫生正在縫合頭頸部的皮膚。
“兩口子都是外地人，前些年生了幾個孩子，來省城打工，都送外賣。說是男的因為有人偷外賣，把人給打了，現在踩縫紉機呢。”
“她也送外賣，剛好碰到一起車禍，人直接就沒了。”
“麻生偏挑細處斷，那幾個孩子可怎麼辦哦。”急診外科醫生歎了口氣，繼續縫合。
羅浩的眉頭皺起來。
這可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人已經死了，自己不可能死而複生。
不說這種，連陳嬌這種情況，羅浩都感覺隻能延長一點生命，靜靜的等待變化。
醫生不能共情，共情是大忌。
可這一刻，羅浩想起門外那個倔強的目光，他的情緒微微波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