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才發現，從二馬架到紀家油坊的路上，栽種著一排排高聳入雲霄的榆樹，看那合抱粗的樹乾，就知道有些年頭了。
這些榆樹很明顯不是自然生長，而是在這定居下來的山東移民們栽種的！
是了，鬨春荒的年月，榆錢就是農民的救命糧！
“哥哥接著我！”
小興文正是調皮搗蛋的年紀，不好好從樹上出溜下來，而是雙手抓著胳膊粗的樹乾晃來晃去，見孫建平張開雙臂，他縱身一躍，從兩米多高的樹乾上跳下來，落在親愛的“哥哥”懷裡，咯咯直笑。
“真好玩！”
“你加點小心，萬一摔下來，到時候看你爸媽不抽你！”
孫建平把地上散落的榆樹枝都收攏起來，捆成一捆背在身後，小興文騎在驢背上，小手攥著一根榆樹條，大聲吆喝著，催促小毛驢快走！
“哥哥你今天咋沒騎大馬？”
“大馬乾活累著了，讓牠在家好好歇歇。”孫建平扭頭看看升起炊煙的紀家油坊村，一絲隱憂湧上心頭！
關永華明顯無心去管隊上的事，一門心思想著上調，於長海又是個目光短淺且慣能瞎折騰的，靠這倆人領導太平山大隊，鄉親們的日子能過好真是見了鬼了！
小毛驢顛顛的往前走，忽見他停下來，扭頭往後看，也好奇湊過腦袋，啃了兩口榆錢，清澈的大眼睛裡滿是愚蠢的目光。
走啊，回家去！
“走吧！”
他抬手在驢屁股上輕輕拍了一下，跟在毛驢身後，一步步走回二馬架村。
村子仍是靜悄悄的，累了一個春天的農民們都在休息，家裡，李秀芝打著哈欠，正把從野地裡挖回來的苦麻菜剁碎，像撒鹽粒一樣撒上一丁點苞米糠，攪拌一下送進雞窩。
“媽媽你看，榆錢！”
小興文揮舞著手裡的榆樹條，向母親炫耀。
“榆錢長得挺快啊，現在都能吃了！”李秀芝看到榆錢，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老兒子給你個任務，你把榆錢都擼下來，等會媽給你們包榆錢餡包子吃！”
“吃包子嘍！”
小月月也跑出來，蹲在地上，幫著哥哥一起擼榆錢。
孫建平也想伸手，被李秀芝勸住，“你進屋去陪你叔嘮會嗑，這點活讓孩子們乾就完了，小孩子從小就得乾活，要不養出一身懶肉。”
他也隻能無奈笑笑，推門進了屋子。
老曹睡醒了，正坐在炕頭擺弄自己的寶貝收音機，孫建平坐在他身邊，幫他調著旋鈕，找到一個比較清楚的電台。
“我剛才去隊裡了。”
孫建平把剛才自己溜達一圈的所見所聞和老曹說了一遍，老曹叼著煙袋，微微皺眉，“橛子好薅，他嗎的窮根難拔，韓老四也是懶透腔了，往水渠放水還能耽誤啥？那就放唄，再去公社找找楊主任，弄點稻子撒進去，也比撂荒強。”
“他們小西山屯子不就那德行麼！一群耍錢鬼，過年時都聚在徐金貴家裡耍錢，乾正經活一個也逮不著影。”
曹春貴從西屋出來，坐在孫建平身邊，嘟囔一句，老曹搖搖頭，“可說是呢，周圍十裡八村的你看哪家哪戶把閨女往他們屯子嫁？那是把閨女往火坑裡推！”
“那麼大一片鹽堿地……”孫建平還很是惋惜了一下。
“我剛才去地裡了，咱們那片地長得挺好，估計今年還真能打點糧。”老曹嘎嘎笑起來，“這年頭爹死娘嫁人，個人顧個人，能把咱們屯子的日子過好就行了，管兩旁事人好賴乾啥。”
“也是……”孫建平起身，“我去趟張叔家，告訴富才一聲後天去公社找許主任報道。”
“我跟你一起去！”
曹春貴手癢癢，笑嘻嘻跟在孫建平身後，剛走到門口，就被李秀芝擰著耳朵給拽回來。
“你乾啥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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