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輩子看的人多了,卻從未見過如此清靈俊秀之人。”老和尚把雞蛋湯一口喝光,將碗遞給李秀芝,“這般昏昏濁世,如他這般不染俗塵的人實在太少了。”
“瞧您把他誇得……這是我爸的衣服,破是破了點,您先換上,我把您身上那套好好洗洗補補,都露窟窿了。”
紮布和尚點點頭,接過衣服褲子,自去西屋換衣服,此時老曹也匆匆趕回來,看到穿著自己的衣服,腦袋光光的好像個燈泡,正一臉和善的看著自己的老和尚,一把拍在他的肩膀上,“老師傅你咋才來!我都想你了!”
“我不過是草原上的孤魂野鬼,飄到哪裡,就落在哪裡。”紮布和尚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沒有一星半點的怨懟。
似乎對他來說,在草原上飄蕩,也是一種修行方式。
隻不過這種修行方式,對常人來說太過殘酷了。
“兒媳婦炒倆雞蛋!建平你去把你張叔叫過來!”故友來訪,老曹心裡高興,大聲招呼著。
“好嘞!”
孫建平跑到張子義家,張子義一聽說是老和尚來了,也是喜出望外,趿拉著鞋跟在孫建平身後,直奔老曹家而去。
“您老這一走兩年多,我們還以為您……”張子義進屋就攥住了老頭的手,激動得說話都有些發抖了!
“哈哈,以為我葬身於狼蟲虎豹口下了?”老和尚笑著搖搖頭,“若能借助牠們的口腹超度我,倒也是一樁美事。”
“這老爺子就是心大!”張子義尷尬一笑,一把扯過孫建平,“老爺子你幫我大侄算算,他將來能不能當大官?”
老和尚又笑了,“按照相學來看,這孩子額骨朝天,鼻如懸膽,地閣豐腴,端得是天下第一等的好相貌,隻是這般生得太過俊俏,終究是日中則昃,月滿則虧,怕是要被女子所累。”
老曹點起一袋煙,嗬嗬一笑,老家夥看人還真準!
孫建平也笑,“老先生過譽了,我就是個平凡人,哪來什麼大富大貴的命格。”
“命中注定之事,豈能隨意更折!”紮布和尚往外屋地看了一眼,“秀芝,飯做好了沒?我都餓了兩天兩夜了!”
“來了來了!”
飯菜端上桌,紮布和尚拿起筷子,迫不及待戳起一個玉米餅子咬上一口,老曹給他盛了一碗酸菜湯,張子義給他夾了塊豬蹄子,老和尚來者不拒,抓起來就啃。
一頓胡吃海塞,直吃得溝滿壕平,這才輕輕籲了口氣,雙掌合十,“這是我打去年以來吃過的最飽的一頓飯了。”
“要我說老師傅您也彆搖哪逛了,就在我們村子住下,我們這雖然窮,但養活您老還是沒問題的。”老曹提議道,沒想到老和尚卻是笑著搖搖頭,“沒了廟宇的和尚,就像無根的浮萍,將來飄到哪裡,全靠隨心隨緣。”
一番話說得雲裡霧裡,老曹看看外邊天黑下來了,掏出自己的寶貝收音機,“看見這玩意沒?建平給做的,不用電池就能出聲,來聽一會?”
“哦?”
收音機裡傳出噝噝啦啦的電流聲,老曹眯著眼,小心翼翼轉動旋鈕,終於裡麵傳來歡快的曲調,老和尚靠在炕梢,側耳傾聽這個小木匣子傳出來的聲音,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科學昌明的時代就是好啊!
“老三,你的功夫落下沒?”老和尚突然問張子義,張子義撓撓頭,“有時候也練兩下。”
“也罷,強身健體而已,練一練就行。”
看看時候不早,張子義起身告辭,孫建平把他送出門,一臉好奇,“叔,這個和尚和咱們村淵源很深嗎?”
“那可不,要不是沒有他,咱們村人早就死絕了!”張子義抬頭看看星星點點的夜空,“那大概是解放前兩年,這邊鬨瘟病,死的人那家夥都堆成山了,他和夏瞎子倆人到處給人看病開方子,治活的人成千上萬,老一輩都稱呼他活菩薩。”
“怪不得……”
孫建平眼前又浮現起那個瘦削的老和尚,人家這才是有大功德,大修為在身的!
老貓從房頂跳下來,衝張子義遠去的方向叫了兩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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