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忠平隻是抿了下嘴，跳下馬車，衝於宏斌咳嗽一聲，“回去吧，路上多注意點。”
“知道了爸！”
他倒是叫得乾脆。
聽聞一聲“爸”，姚忠平緊繃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手按在於宏斌的肩膀上，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歎了口氣，“好好對嘉珍和孩子，我過陣子再來。”
“爸您放心！”
“好孩子，回去吧！”
馬車漸漸遠了，姚忠平這才轉過身，坐上孫建平的馬車，深邃的目光瞅瞅逐漸消失在遠處的於圩子，眼睛有些濕潤。
“叔，您外孫子咋樣，是不是可帶勁了？”孫建平沒話找話。
“挺好看的小孩，像我。”提起外孫子，姚忠平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小家夥憨頭憨腦的，見了我就啊啊叫，還讓抱抱，真招人稀罕！”
“那就多住兩天，好好疼疼孩子唄！”
“不了，縣城那頭也是一堆事，得抓緊回去處理一下。”
他對女兒有再多的怨懟，但看到小外孫的那一刻，也就都煙消雲散了。
馬車經行處，隨處可見稻田，冬天的稻田早已被厚厚的白雪覆蓋，隻露出一片片殘留的稻茬，許多飛鳥落在田地裡，啄食著殘留的稻粒，小耗子吱吱叫著探出頭，看到馬車過來，嚇得出溜一下鑽進洞裡了。
秋收後的關東大地，山河蕭索，萬裡冰封。
姚忠平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笑著問孫建平，“建平，這裡比你老家要冷吧？”
“冷得多了，京城最冷的時候也不過零下十幾度，哪用得著穿這麼厚。”
“哈哈，關東自古就是苦寒之地，流放犯人的地方，北邊就有個寧古塔，以前我出差去過一次。”
“我聽過。”
“所謂讀書人要讀萬卷書，行萬裡路，觀萬種人，嘗萬般苦，方能領悟世間之道，建平你天資聰慧，又能下苦功夫去鑽研，這點很難得，但就差在太年輕，閱曆也少，還是要多出去走走看看，如此才堪大用。”
孫建平笑笑，“叔您說得對，我也覺得下鄉這幾年我見了許多人和事，眼界和閱曆都提升不少，但終究仍是短見薄識，有時候遇到一些疑難問題，處理起來真有些老虎吃天無處下口。”
“嗯，年輕乾部基本都有這個問題，就像高雲龍，他那個人學識不錯，就是常年跟在領導身邊做一些文書工作，沒有經過曆練，就忝居高位，這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好現象，正是因為他的基層工作經驗太少，才把原本簡單的一件事處理得亂七八糟，讓縣裡非常失望……”
姚忠平給自己點了根煙，慢悠悠說道，“我倒是覺得應該把他下放到農村最基層，跟著老百姓一起滾一身泥巴，煉一顆紅心，等到他經驗豐富了，閱曆增長了，再提拔上去，相信肯定會有所進益。”
“所以……叔你就彆繞彎子了，直截了當跟我說吧！”
孫建平想想昨天趙部長和自己說過的“要接更重的擔子”，以及今天姚忠平拐彎抹角，拿高秘書作對比，就已經大約猜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哈哈還是沒瞞過你小子，是這樣，組織部已經提名由你擔任杜爾基公社的副主任，協助老呂開展工作，另外太平山大隊大隊長這個活你也要繼續留任，你好不容易在這個大隊做出了成績，我們也不敢輕易換人，萬一再上來個生手給搞砸了，就麻煩了。”
“所以，讓我當副主任？”
“嗯，你爸爸的事情基本上有了定論，雖說不能現在就給你摘掉五類的帽子，但最起碼政審上沒問題了，不要拒絕，這是命令。”
“有工資沒？有獎金嗎？出差有補助嗎？發票能不能報銷？”
“臭小子！”姚忠平笑著拍了他一下，“我可警告你一聲，到了公社給我好好乾，乾出點成績出來，要不然我打斷你的腿！”
“叔你淨嚇我！”孫建平也笑了，副主任……
聽上去不錯！
隻出主意不乾活，嘿嘿！
媳婦知道了一定可高興了！
剛到家門口，小丫頭一溜煙跑過來，被姚忠平一把抱起來，小丫頭扯扯他的胡子，“爺爺又漂亮了！”
“是嗎？丫頭才越來越漂亮呢！”
“爺爺真會說話！”
小丫頭大眼睛一眨，一句話就把姚忠平逗得開懷大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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