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左右、披著白布的女人都在哭,邊哭邊灑著紙錢,沾了水的紙錢在雨夜裡,落在泥地上,有的飄在樹杈上。
薑遙不適地抬手揉眼窩,腦子一片混亂,唯一想起來的是,自己是棺女,現在正和村裡的棺女們辦著白事。
村裡死了人,因為她們身份特殊,這白事隻能晚上辦,這一路走到後山處,將紙錢灑乾淨,也要哭一路,否則死人不寧,會鬨事。
薑遙思及此,餘光裡觸及一抹站在雨夜裡的黑影,抬眼去看時,黑影消失不見,心中生出莫名的古怪。
沒等她來得及細想,她看見前方隊伍多了幾個人,那些影子融入隊伍中,看不出異常,但睜開算過人數的薑遙感到不對勁。
在這時,一個頭戴著白布的人忽然轉過頭,那張臉慘白得嚇人,兩眼沒有瞳仁,死死盯著她的方向,背脊彎著非人的姿勢,手很長,拖在地上,正不停撿著她們丟的紙錢。
“你能看見我?”
眨眼間,那道身影陡然出現在她身邊,脖子扭曲,整張臉貼到了她麵前,離她近在咫尺。
耳畔除了‘哢嚓’‘哢嚓’骨頭扭動的聲音,還有就是令人倍感毛骨悚然的尖銳顫音。
薑遙第一反應是,手伸到竹籃裡,從裡麵抓出紙錢,往外一丟,腳步不見半分停頓,無視占據整個眼球的一張鬼臉,跟身邊那些女人一樣哭著。
她哭得真切,眼淚嘩嘩地掉,表情無比悲傷。
身旁裝作套白布女人的鬼沒有瞳仁的眼在她臉上看了許久,直至沒有發覺到異常,又重新融入隊伍中,撿著地上散落的紙錢。
薑遙粗略一看。
這條辦白事隊伍,十多個人裡,有三十多隻鬼。
鬼模仿人,頭上也套著白布,隻是它們會去撿地上的紙錢。
薑遙心底沉重。
不僅僅是因為鬼多人少,還有就是,她好像遺忘了記憶,一段很長,且十分重要的記憶。
她下意識感到警惕,將腦海裡所有的記憶拆分重組。
但依然想不起來。
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要查清這支隊伍為什麼有這麼多隻鬼,查清她的記憶,還有記憶裡的棺女村。
披麻戴孝的女人們走上山路,紙錢丟了一路,直到來到一處挖出墓坑的地方,雨勢太大,聚集的水流將泥土衝刷,墓坑裡蓄積了一半水,水麵渾濁。
薑遙視線梭巡一番附近,栽種的多是陰木樹,也就是槐樹,槐樹聚陰,墓地又成了水坑,此地極為不祥。
但前麵抬棺的女人們顯然沒想這些,將木質棺材丟進了水坑裡,然後握著鏟子的女人將土鏟進水坑裡,淹沒沉入水坑之中的棺材。
薑遙也分了一把鏟子,走到墓坑前,挖土填坑。
這時,旁邊挖土的女人掐著自己的喉嚨,雙目圓睜,喉嚨裡發出嗚嗚聲音,下一秒,頭顱從她脖子上強行扯掉,皮肉撕裂狀,血液迸濺。
薑遙離得近,被濺了一身,隨之聞到濃重的血腥味,握著鏟子的手背都是血,被雨水衝刷乾淨。
可怕的是那顆頭被身旁的鬼隨意丟入墓坑裡。
薑遙動作未動,目不斜視,專注地挖土填坑。
在她身側,那頭帶著白布的鬼直起扭曲的脊背,高過兩個她,腦袋像燈籠般吊在她麵前,那兩隻詭異蒼白的眼睛盯著她,晃來晃去。
“你能看見我嗎?”
“你能看見我嗎?”
“你……”
嘶啞尖利、聽著異常瘮人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出現在她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