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長生劫!
“什麼?”嬴開的回答顯然出乎端木易的預料。
“先生莫怪,這也不是父親的意思,而是我的主意。”一旁始終沒說話的嬴無異此時開了口。
“哦,我倒沒有什麼異議,隻是不明白為何決定的如此突然?”端木易回想了一下史書中記載,印象中僅有秦襄公遷都汧邑的敘述,而這件事早在他與嬴開見麵之前就已完成了。
“啊,先生有所不知。”嬴開說道,“這件事說來話長。”
“哦?”端木易十分好奇,畢竟接下來,他將聽到一些以前從未在史書上見到過的秘辛。
“我秦人祖居東方,直至大周初定,文武建邦,族內才西遷渭水。後來太祖非子養馬有功,孝王便把秦地賜予了我們。又之後先祖父誅伐西戎有功,獲封西垂大夫,再傳位於先父。我本是先父次子,長兄有疾,怕自己不能長久,遂將太子之位讓給了我。”
嬴開招呼端木易坐下,同時緩緩地解釋道,
“我繼位之時,戎禍橫行,王室昏聵,大秦根基,危如累卵。為求圖存,我將舍妹穆嬴嫁與了西戎豐王為妻,沒想到犬戎人攻來時,她為救族人,舍身去了。”
說到後麵,嬴開的聲音有些哽咽,略微停頓了一下後,又接著道“如今我已封秦公,西岐之地本應儘歸我有,然戎禍橫行,百姓塗炭,岐山以西幾無我立錐之地。而汧邑城終究太小,資源有限。所以犬子希望我把都城遷到鎬京,借著大周的餘力,發展軍隊,好趁早剿滅犬戎,以報國仇家恨。”
這一番傾心之談,讓端木易認識到了麵前這個男人背負著的東西,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對他竟也產生了些許同情。好在嬴開急於伐戎之事,和他不謀而合,這倒讓他有些喜出望外。
沉思片刻,端木易舒展開緊皺的眉頭,對嬴開父子說道“秦公和大公子的計劃可行,豐鎬之地根基穩固,可以作為我們的臨時都城。”
雖然沒有曆史可鑒,但端木易還是根據當時的形勢,大膽地支持了嬴無異的想法。
“嬴某本來還有些猶豫,既然先生認為可以,我便即刻下令,準備遷都。”嬴開對端木易果然是言聽計從。
“唉,不急。公可聽我說完。”端木易攔住嬴開,不知又想出了什麼計策,“汧邑的一切,咱們保持原樣即可,另外,公可在西垂故地,修建宮殿。”
“啊?不是說遷都此處嗎?”嬴開顯然是對端木易的做法有些不解。
端木易嘴角上揚,笑道“當然,秦公可知狡兔三窟?汧邑城雖小,但公在彼處建都多年,有些底子,可以用作陪都,與豐鎬兩相策應。而西垂之地,遠離戎狄,乃大秦龍興之所,若有朝一日,戰事不利,可做退守休養之用。”
一番分析後,嬴開恍然大悟,不禁拍案叫絕。當即又起身朝著端木易躬身拜謝。
端木易也連忙起身,雙手扶起嬴開,勸道“公有驅除戎狄之誌,在下著實欽佩,能為公出謀劃策,當是在下平生之幸。”
嬴開聞言,大為感動,心頭微動,突然有了決定,對小兒子說道“無忌,你且過來。”
那孩子聽話地走到嬴開身旁,一言不發,瞪著大眼睛,等著父親吩咐。
“先生,我嬴氏一族全靠你才得以複興,先生才華橫溢,嬴某心懷敬畏。小兒無忌有些天資,我希望先生可以收他為徒,授他經世之學。”嬴開寬厚手掌撫在幼子肩頭,滿懷期待地說道。
這突如其來的請求,讓端木易有些無措。雖然他很喜歡這個孩子,但畢竟他沒有任何經驗和準備。
正猶豫不決時,嬴無忌卻已有了行動。
隻見他向前邁了一步,衝著端木易深深一揖,接著跪倒在地,三拜九叩,用稚氣未脫的嗓音,奶聲奶氣地說著“弟子嬴無忌,拜見老師。”
端木易實在沒預料,這孩子小小年紀,竟如此上道。這下可好,人家禮都拜完了,自己再推辭,就多少有些不給麵子了。
好在嬴無忌這孩子敦敏機智,天資不凡,端木易倒也著實喜歡,能收為弟子,也未嘗不是見快事。
念頭一閃而過,端木易趕緊上前把孩子扶了起來,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好孩子,為師便收下你這個徒弟了。”
說罷,眾人皆是大喜,嬴開忙傳令下去,備酒設宴,要好好慶祝一下這天大的喜事。
明月高高照九州,幾家歡喜幾家愁。相比於鎬京宮殿裡的祥和喜悅,此時的洛邑城長樂宮中,卻充滿了壓抑。
天子姬宜臼獨自坐在寢殿的角落裡,對著牆壁自飲自酌。
他這樣的行為,從那個神秘人深夜來訪後,便開始了。
接連數日,不理朝政,隻是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茫然地發呆與期待。
他也不知為何,竟能如此篤信那人能完成那不可思議的計劃。明明他們就見了那一次,明明那個計劃是如此的瘋狂而不切實際。
可能隻是看到了他那張臉,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