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長生劫!
秋水時至,蟹滿魚肥。溪水不斷翻騰而起的魚兒,似乎並不畏懼被漁人抓走。
而此時,伯陽父慌慌張張地來到架起的魚竿跟前,竟也不等確認魚的消息,便一把將魚竿抄起。
隨著魚鉤漸漸從水麵下出來,果然有一條魚正安安靜靜地掛在上麵,竟然也不掙紮。
看著這場麵,端木易震驚無比,他湊上前去,待伯陽父往魚簍中裝魚的時候,又仔細觀察了那魚。
隻見它仍有生機,可在伯陽父手裡,卻絲毫不見掙紮,就像是甘願束手就擒一般。
“不會是,快死了吧?”端木易不敢相信地把手伸向魚簍,想要確認一下魚兒的狀態。哪知手還沒碰到魚兒,就被它用尾巴狠狠地抽了一下。
“哎呦!”端木易吃痛將手收回。
這時,又拋下魚鉤的伯陽父聽到聲音,往這邊看來。他見端木易捂著手,痛苦的神情中還帶著些疑惑,於是搖頭笑道“小友啊,這魚既是為我而來,自然不會讓你摸的。”
被魚尾抽痛的端木易心情鬱悶,在心中暗暗想道“定是你這糟老頭子又使了什麼法兒,怎的這魚兒在你手裡就那麼安靜,到我這兒就如此大的脾氣?還說什麼為你而來……騙傻小子呢?”
雖然如此想著,但出於禮節,端木易還是虛心地請教道“這魚兒,卻為何會為老先生而來?”
伯陽父自是看出了端木易這番請教中隱藏的些許怨氣,倒也不加點破,也不惱怒,仍舊笑著答道“這叫做願者上鉤。”
“願者上鉤?那不是……”端木易想起了前世裡那個家喻戶曉的傳說。
見端木易似乎有所耳聞,伯陽父興奮而又得意地說道“小友知道這個故事?噢,對了,是不是你來得那個時代,也把老夫多年前的傳奇記載了下來?還請小友講來,老夫也想聽聽。”
“這願者上鉤的故事,確實是有。但隻怕比老先生要早上數百年。那是說薑太公子牙,於渭水垂釣遇文王的舊事。”端木易說道。
誰知,伯陽父不僅沒有意外,反而充滿回憶地說道“薑太公?薑子牙?哈哈,這名字,老夫已經數百年不用了,卻想不到後世居然真的能記錄下老夫的名號。”
聞言,端木易已是瞠目結舌。他勉強地擠出幾個字來“老先生,您就是,太公望?”
“相比呂望這個稱呼,老夫倒確實更喜歡人稱呼我子牙。隻是,那個如此稱呼我的老友,如今也已過世百年了……”伯陽父說道。
端木易知他說得應當是文王,亦替他感到惋惜。突然,端木易意識到一個問題,若伯陽父真是太公望,那豈不是他也活了數百年?莫非他也是……?
於是,端木易問道“太公,從鳳鳴岐山至今,也有三百年了,您如今依舊在世,難道……”
原本,伯陽父正在對文王的回憶裡獨自出神,聽到端木易問他話,便轉過頭來看著端木易。
見端木易話說到一半,又咽了回去,伯陽父已知道他要問些什麼。隨即說道“我與小友倒不相同。我之不死,是在天道中竊取生機的結果。換句話說,我之長生,是有意為之,而非天劫所致。”
聽完伯陽父的話,端木易心中五味雜陳。
伯陽父沒有身受長生大劫,端木易自是為他歡喜的。可如此一來,他便又成了孤單一人,不免更加寂寥。
還好,此時伯陽父安慰他道“其實長生也並非儘是壞事。就如我一般,皓首蒼顏,執著於大道,不也逍遙自在?”
端木易長歎道“我沒有太公那般境界。什麼天道地道,我都不願去理。直想像個平凡人一樣,生老病死,安度一生。”
“嗬嗬,”伯陽父搖頭笑道,“小友這便是自欺欺人了。我問一句,你真的那麼想要死嗎?”
這犀利的一問讓端木易登時怔住,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喜樂哀愁,皆歸塵土。如今我於世間已無留戀,隻求一死。”
不料,伯陽父竟不以為然,說道“你還是在執迷。若你真的求死,自會想方設法讓自己死去,而不是此時在老夫麵前自怨自艾。”
“我也試過……”端木易已有些心虛,但仍固執地認為自己並非貪生。
“你真的試過嗎?”伯陽父不由分辯地質問端木易道,“你試過梟首嗎?車裂呢?火焚呢?油烹呢?鼎鑊呢?不過是你幾次舍生未死罷了,何來求死。而且,依你對老夫所言,每次生死存留之際,你還是會有活下去的渴望。所以,在你內心深處,你還是求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