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抱著西柚，從無聲流淚到嗚咽，從小聲抽泣到越哭越大聲，狗子站在他身旁甩甩尾巴不滿地嗚了一聲，倒也沒再張嘴罵他。
西柚擺擺手，悄悄示意兩小隻一邊兒玩去。
難得呀，搬個家而已，這倔強的小老頭居然也能哭成這樣，鐵定是想到了啥傷心事兒。
等心情漸漸平複下來的時候，爺爺從西柚肩上抬起頭，看見大孫女肩膀上印出的一片水漬，居然堪堪捂住老臉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西柚說要搬家去山裡住的時候，他本來都做好了去住山洞的打算了。結果，大孫女在山裡給一家四口精心準備了一套彆墅。
從小到大，小老頭都是隻求付出不求回報地活著。就算他沒有責任和義務贍養已故戰友家裡的孤寡老人和妻兒，但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做了。
但他不明白，他隻是真心誠意做他該做的事，為什麼那人心總是善變的。
有的人從真心感謝，到隨口謝謝，到理所應當，最後甚至認為他拿出來的太少。被責怪為什麼死的不是他，被責怪生活費給的太少，被責怪介紹不了好的工作，被責怪對彆人好是想要人家的孩子給他養老送終……
小老頭在雨裡暈倒的那個晚上，是因為坐了一天車，從村裡不吃不喝風塵仆仆趕到上京，隻為了把領到手的養老金給出車禍的孩子送過去。誰知道，在醫院莫名其妙挨了一頓罵，說他去那麼晚，存心是想讓孩子死。
那一刻倔強的小老頭沒有辯解，他也沒哭，他淋著雨到處走隻是覺得累了。然後兩眼一黑，就被世界上最最最好的大孫女撿到了醫院。
她說她叫西柚，一個有著甜甜小酒窩的漂亮小女孩。
她給他買難吃的苦苦的巧克力糖果揣兜裡，她給他買沒有見過的可以躺著喝水的小鴨子吸管水杯，她凶凶地教訓他生病不準亂跑不許碰涼水，她捏住他皺紋遍布的老臉教育他不許生氣板著臉……
直到有一天，她拿著他的退役軍人證一臉嚴肅地告訴他:
“爺爺，你要記住，我是你素未謀麵的親孫女！”
那一瞬間，即便是個玩笑話，小老頭也覺得他這一輩子的付出有了最好的報應。遺憾的就是，他那時想給素素靜靜的漂亮大孫女送條金項鏈都買不起。
想到這裡，小老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伸手在衣兜裡翻了翻。掏掏摸摸，摸出了一個紅色的絲絨盒子，獻寶似地遞到了西柚麵前“打開試試，看合不合適。”
“什麼？”西柚詫異地接過小盒子。
“你先打開看看喜不喜歡，不喜歡我下山去換……”
“喜歡，很精致，很好看！”
精致獨特的金色o字鏈，搭配黃金葫蘆小吊墜，在指尖晃晃悠悠煞是可愛。
西柚眼圈一紅生生忍住眼淚，可不能學小老頭哭，這可是第一次有人真心誠意地送首飾給她，值得高興才對。
“爺爺，幫我戴上。”西柚抓開馬尾露出細白的脖頸。
小老頭手忙腳亂了好一陣，皺巴巴的手抖抖抖地扣了半天，直至那皺巴巴的眼睛笑眯成了幾條線“真好看，我的大孫女戴上真漂亮，仙女兒一樣！”
“快讓我康康，哇哦，姐姐戴上項鏈真的好像七仙女。”
“彆搶姐姐的，小桃子也有。”
“汪，汪，汪？”
“彆用尾巴打我了，你也有行不行。”
小桃子戴的是一條手鏈，編織紅繩配著金色的平安鎖。
鴨梨脖子上戴的是一個狗牌兒，黑色狗繩上吊著骨頭形狀的金色狗牌，上麵還刻著兩行小字“彆殺我，我爺有錢，電話xxxx”
西柚看著刻字哭笑不得，“爺爺，你不會是把你的棺材本都給我們花來買金子了吧？”
“嘿嘿，沒花完，還剩一千呢。你上次又不收我的錢，我又不用花一分錢。這錢不給我孫女兒們花，還要給誰花？千金難買爺爺高興呐。”小老頭抱著軟乎乎的狗腦袋，兩隻大手一陣胡擼，氣的鴨梨又給他甩了兩尾巴邦邦響。
“爺爺，你真好，小桃子喜歡這個漂亮的手鏈。”小桃子也趁機撲進了小老頭懷裡，然後兩人一狗就滾作一團，笑的半天都爬不起來。
西柚從空間翻了翻，把一個軍綠色的全波段收音機放到了茶幾上。這個顏色還是去雲州市的時候專門給小老頭挑的。
今天，一家四口都有禮物了！
中午吃的素齋，下午在山裡又慢慢悠悠走了三個小時的山路，想必大家都有點累了。西柚乾脆沒開火做飯，從空間裡掏掏掏，掏出一桌熱騰騰的晚餐來。
火焰醉鵝排骨大鍋煲，蘿卜牛腩，蠔油菜心，玉米窩窩頭，鮮椰汁兒，再來二兩小米酒讓小老頭高興高興。河穀裡還亮著，餐廳落地玻璃窗正對屋外的小院兒，斜陽透過院裡的大樹灑下點點光斑。
小桃子沒吃過雲式菜，但現在大口大口美滋滋的樣子，看來很合她的胃口。
鴨梨把它的不鏽鋼飯盆兒擱在小桃子腳邊，抬著狗頭眼巴巴地等著大鴨腿和啃不乾淨的骨頭們從天而降。
爺爺用小酒杯滋溜滋溜喝著小米酒，跟西柚一邊吃一邊聊天。
“你怎麼什麼都不問？”西柚有些嗔怪地問道。
“問什麼？我大孫女兒有大本事我這個老頭子高興還來不及。我老了很多事兒都看不懂了，但我想著不能拖你的後腿呀。”小老頭笑笑，又朝西柚舉了舉小酒杯。
西柚舉起手裡的椰汁兒，壓低杯沿跟爺爺的酒杯碰了碰，清脆的聲音。
“爺爺，我這個手指頭裡麵有個很大的空間。除了不能裝活物，什麼東西都能放進去而且不會變質。所以，就算末日來了我們一家四口吃穿用行都完全不用擔心。嗯，你聽完會有什麼想法嗎？”西柚伸出一根手指，眨眨眼睛看著小老頭，“你還有想接進河穀裡來生活的人嗎？”
小老頭紅著脖子使勁搖搖頭“我西瓜，這一輩子都不欠任何人的，我唯獨隻欠我大孫女的。柚子，你記住不能再帶任何人進河穀來，就算一開始是個人，到最後也會變成禍害。”
西柚死死抿住嘴唇，忍著眼睛泛起霧氣，又跟小老頭碰了一下椰汁兒杯。
“爺爺，你長大了！”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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