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劍氣吞噬天地!
夜雪初霽、寒水自碧。漸清晨,戍角悲吟,吹起天寒無算。
一處深不過二、三十米的四合院內,庭院裡的桂樹仍掛著金燦燦的葉子。幾株淺灰的朱梅、胭脂梅上綴著一蓬蓬白雪,枝椏上已悄然開滿了殷紅的小花。縷縷清逸的暗香隨著風穿過白綠相間的矮冬青,潛入二院溫暖的廂房內。
廂房角落裡紅彤彤的熏爐,地上小山羊絨的毛毯、花椒為泥的塗牆、灰鼠毛的幔帳,這些王右丞平生從未見過得奢華,此刻他也無暇享受。
他渾身裹著一襲寬大的寢衣,縮在床角,驚訝地望著一個女人正抽著根楠竹煙杆、舒舒服服地靠在錦被和繡枕上。
女人穿著一件月白六幅曳地長裙,烏黑的長發披散到纖腰,鬢角上彆了一朵三色堇。她珊瑚粉的嘴唇含著一絲笑、緩緩吐出一句
“你瞧吧~~第一天就差點被魔道八寒部苟活在世上的小嘍囉給做掉了。早說過這條路很凶險,你還要與我爭。現在可後悔了?”
王右丞依然看不清她的臉,隻瞧見一頭胖乎乎的小熊和自己的小兔在她身邊嬉鬨。
“你你是啊,不,你怎麼進來的?”
女人提溜著小熊的尾巴放在她穿著羅襪的腳上,又抬著白皙的腿放了上去。儼然那不過是她肉肉的腳墊。
“我麼?”她用煙杆撩開幔帳,環望了一眼屋內,“這本就是我的閨房啊。這麼多年了,還是原來的樣子。”她頗有些感慨的說。
王右丞驚了,十分不好意思臉紅地講“我我不是有意闖進來的。那老婆婆昨夜帶我來,她自己療傷去了,讓我自己洗完熱水澡,隨意找個房間睡下。我不不知道你也住在這裡。”
女人用腳揉弄著小熊,抱起小兔來說“無妨、無妨。這些俗氣的擺設,本來是我徒兒給我弄的,本小霸王從來就不十分喜歡。弄臟了就扔掉好了。”
王右丞心道我是在說與你睡一起的事,可沒說屋內的裝飾。
“哦~~,你很在意跟我睡一起麼?”女人揶揄地問。
王右丞又是一驚“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女人用腳滾動著樂嗬嗬的小胖熊,悠哉地道“那是自然。誰讓你是我的有緣人呢。”
王右丞心裡一熱,差點往男女婚配上麵想了。他轉念道“你複活路上的有緣人?”
女人點點頭。
“我看你活的好好的。”他甚至能聞到女人身上淡淡的清香,著實無法相信眼前的女人已經死了。
“我活的可不好,苦著哩”,女人抽著煙道,“你還沒回我,後悔了麼。”
“後悔啥?”
“後悔遇見我,做我的有緣人。”
王右丞聳聳肩,無奈地說“我有的選麼?我若說一句後悔,你便會殺了我。我這兩天遭遇的一切又似乎與你一文錢的關係也沒有。所以沒有什麼後悔和不後悔的。”
女人笑了,“倒是淡然。”
王右丞又問,“昨夜的一切,跟你的複活有關係?”
女人將小熊踢出床幔,盤坐了起來,道“天機不可泄露。不過我接下來告訴你一件事,可與你的生死有莫大關係。”
“哈?”王右丞臉上好大個問號。
“你且聽好了,若再碰到魔道八寒部的小嘍囉,打不過要死的時候喊上一句,‘蒼冥之山的洞穴,第六具石棺裡的人是我爸爸’。”
王右丞摸不到頭腦,又問“這是啥切口啊。”
女人自顧自地說“有人會再問你,‘石棺上刻著什麼字’,你隻消說‘棺上無字,隻在我爸爸右手臂骨上刻著熊燕兒三個字’,然後你再趁他不備,拿偷來的寶刀便可將他殺了。”
王右丞沉默了好久,滿懷期待地問“那人真的是我爸爸?”
女人嫣然一笑,“想瞎了你的狗眼,八寒部的六代戰神怎麼會生出你這樣沒有靈根的孩子。”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這時床下的小熊掀開了床幔,女人無聲地走了下去,一點點地消失了,空中留了一句話“因為那人屍骨上的字是我刻下的。”
王右丞想起來寶刀並不在自己身上,忙喊“那刀我送人了啊,該怎麼辦。”
沒有回音,他也沒聽到開門聲,遂探身去找那女人,孰料一下子從床上掉了下來。他揉了揉眼,望了望簡陋清冷的廂房、又瞧了瞧沒有幔帳的木床,喃喃地說了一句
“又是個夢。”
王右丞爬起來,凍了一個哆嗦,原來自己光著身子呢。他哆哆嗦嗦地去拿破爛的夾襖,卻發現地上空空如也,屋內凳子上放著一套灰布棉衣。
那個老婆婆早就來過了?
他套上以後,看著自己一身行頭,忽然覺得這身打扮與昨日碰見的圓瓜小子如出一轍。
“難道那小子嘴裡的婆婆便是老婆婆?”
他有些忐忑,推開房門見到正房裡燃著一豆油燈,便走了進去。
老婆婆正坐在飯桌前喝著白粥,桌上擺著幾隻熱騰騰的包子,她示意王右丞坐下來吃飯。
“老身清苦慣了,隻有這些以饗來客。”她一身灰布裙,白發蒼蒼,臉色皺紋縱橫,除了一雙眼睛異常有神以外,與普通老媼一般。
王右丞坐下來,十分想辭了離開。一來自己區區凡人,與這婆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又與她不熟,呆在陌生人家裡讓他渾身不自在。二來他心係周大麻子的屍體,想著至少讓他入土為安。當然還有那銀票和藍寶石也要拿回來。還有一點,那圓瓜小子受自己蠱惑去城外救人,八成會遇到八寒部的另兩個邪道修仙者。若東窗事發,那圓瓜小子或死或傷了,難保這老婆婆不傷害自己。
正在思索著離開的理由,老婆婆不經意往自己身後瞧了一眼。
他也本能側過臉去看。
忽然老婆婆左手捏著筷子攸地刺向他的麵門。這一擊十分突然、角度刁鑽,王右丞來不及多想,反手攥著筷子一擋剛好叉住老婆婆的這一招。
“老婆婆,怎麼突然試探我?”王右丞問。
老婆婆麵帶疑色地道“剛才你這一招反手,與我昨晚的招式簡直一模一樣。”
王右丞知她是在考驗自己的武功,也不惱怒,叼著個包子說“不是簡直,就是你的招式。我看了一遍便能學個大概。”
“原來如此,竟是個武學奇才。”
王右丞已咽下了兩個肉包,嗚嗚啦啦地說“不敢、不敢,我一個乞丐而已,這不算啥。我摸肥羊的手藝那才叫一個妙”
老婆婆不待他講完,右手霎那間拍出。
王右丞急忙想躲,但枯槁的手掌變化莫測、封住了他所有退路。他之前沒有任何實戰搏殺,愣神的毫厘之間便被實實地抓住了。
王右丞笑了“婆婆真是好神功,若是掌法裡透著一點您的靈壓,小子我胸口便多了一個窟窿。”
“這一招叫做雪中折梅,你凝神聚氣,用這招打我試試。”
王右丞又笑了,“我哪裡敢在您眼前賣弄啊。”
老婆婆陰沉著臉道“讓你打,你就打!哪來的這麼多廢”
王右丞趁她沒有說完,忽然發難,用雪中折梅手的招式拍了出去。熟料被那老婆婆枯指一點,手臂吃痛,立即縮了手回來。
老婆婆並沒有罷手,反手又是一招雪中折梅拍向他。